回憶外婆隨筆散文

  回憶外婆

外婆一直耳不聾眼不花,腰板挺直,可是06年初夏的一天傍晚,突然不能講話了,到醫院檢查說是小腦血管破裂,無法醫治。醫生嘆口氣說:“人到了歲數啦!做晚輩的儘儘孝道吧。”外婆漸漸行動不便,以致臥牀不起。

回憶外婆隨筆散文

外婆是08年清明那天晚上走的。那天下午,母親打來電話,語氣凝重的說:“你們都回來一下吧!”我就知道是外婆到了彌留之際。

姨媽們已經先我一步到家了,我來不及和她們打招呼就直奔外婆的房間。外婆躺在牀上,眼睛一條細細的線,面部表情非常平靜,彷彿早就準備好接受死亡。我握了握她的乾枯的手,確信已毫無知覺,只是大口大口“噗噗”地往外倒氣。我掏出紙巾要拭去外婆眼角的淚漬,母親立即阻止了我,說:“不能碰!一碰就破了!”我這才注意到外婆臉色暗紫,浮腫,還有幾點破皮。外婆就這樣有兩天了,母親希望她能醒過來,給她喂水,結果水順着嘴角溢出來,用紙巾一擦就破皮了。我是第一次看臨危的病人,竟然毫無懼意。我們就默默地坐在外婆的`房間裏,木然地聽着她大口大口“噗噗”的倒氣聲。

大哥生意忙,回家最遲。大哥剛到家,外婆就嚥了氣。

外婆生前多次對我父母說過“你們以後千萬不要把我往上派河送啊”!殯儀館在上派河鎮,外婆的意思是她怕火葬。如今農村殯葬改革,查得很嚴,於是當天晚上父母就帶着我們悄悄地將外婆安葬了。第二天下午,我們就回到合肥上班了,和以前一樣忙亂,生活似乎沒有一點變化。

外婆剛去世時,我居然並沒有覺得特別的悲痛。外婆活了79歲,受夠了罪,也享盡了福,用老家的俗話說就是“不屈壽”了。想到外婆在世的最後兩年,不光她自己受罪,還有我年近花甲的母親也極其操勞。母親不光要照顧外婆還要帶我弟弟的孩子,兩年內老了很多。在回望外婆墳墓的那一刻,我甚至覺得外婆的去世於她自己於我母親都是一種解脫。

可是, 我親愛的外婆已經永遠離開我們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我常常夢見她依然健康地活着,夢見她在村口張望我回來沒有。就像她從來沒有離開我們。漸漸才感覺到悲傷像一粒種子,一直在我心中滋長。

外婆是一個極其普通的人,不識字,一生沒有事蹟可記敘。但是她跟一般的農村婦女不一樣,就是她從來沒和人吵過架。我從來沒聽她罵過人,沒聽她講過一句粗話,似乎世間所有的人和事都值得她溫柔相待。

外婆不知道有佛教,不拜菩薩,但是她信因果輪迴,善惡有報。

外婆是我的啓蒙老師,小時候她教過我很多兒歌,給我講過很多故事。

我深深記得,在夏日的夜晚,常常一家人都去外村看戲或看電影了,外婆要留在家裏餵豬餵雞鴨鵝。我留在家陪她。雞鴨鵝在圍欄裏吃食,門口小木桌上點一盞油燈,外婆用指甲草花搗碎拌上明礬,給我染紅指甲。在我心中,這是世上最溫馨的畫面。我恨我不是畫家,不能將這個畫面畫下來。

外婆去世後我們第一次回老家是08年中秋節。父母和以往的節日一樣早早地爲我們準備了豐盛的飲食,然而,顯然沒有了往日的熱鬧和歡喜。進村子的時候沒有看到外婆張望的身影,我的心就沉沉的墜下去了。從上國中住校開始,每到週末外婆就早早的在門口張望,看我回來了沒有。後來,工作了,結婚了,離家越來越遠了,每次節假日回家,最先看到的都是外婆攏着雙手向村口張望的身影。外婆不愛說話,總是微笑着看着我們。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屋前屋後、樓上樓下一個個房間,找啊找啊--- ---母親奇怪的問我,你找什麼呢?我說外婆呢?她怎麼不見我了?母親說,你真是糊塗了,外婆不是早就走了嗎?我這纔想起外婆早就離開人世了,心裏一陣絞痛,哇地哭出聲來。醒來後還是忍不住,又哭了好一會兒。

外婆去世後,原本健壯的外公也迅速地衰老了,中風了兩次,行動不便。去年大年三十,吃年飯的時候,外公突然涕淚交加,轉向我父親說:“你媽走了都好幾年了!”外公的神情像一個孤單無助的孩子。父母好不容易勸住了外公。一大家人默默無語的吃了年飯。

下午,我們坐在門口曬太陽,我說:我一想起外婆就好像又看見了她攏着雙手站在門前張望的身影。哥哥說:“我也是”。弟弟說:“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