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踏莎行》翻譯賞析

導讀:這首詞爲作者泊舟金陵夢見合肥戀人的記夢之作。開頭即以“燕燕”、“鶯鶯”極寫戀人輕盈之態。“夜長”兩句是夢中戀人向詞人所說。接下來是詞人夢醒後對戀人的追憶。“離魂”則由已夢寫對方之夢,此詞構思佳妙,將兩地思念交匯於夢境之中,極富浪漫色彩

姜夔《踏莎行》翻譯賞析

  踏莎行

  姜 夔

自沔東來,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夢而作。

燕燕輕盈,鶯鶯嬌軟,分明又向華胥見。夜長爭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別後書辭,別時針線,離魂暗逐郎行遠。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

  [註釋]

①燕燕:與“鶯鶯”均指所戀女子。

②華胥:夢中。

③爭得:怎得。

④冥冥歸去:指戀人“逐郎”之“離魂”夜間獨自歸去。

 譯文:

燕子輕盈,黃鶯嬌軟。你的容貌我看得非常清楚分明,在夢中又一次與你真實地相見。你埋怨我太無情,不理解你在長久以來的相思情意。也不體會你在好春時節獨守空房,被相思所纏的悲傷。

分別後你給我的情書我依然留着,我依舊穿着你分別時親手縫製的衣衫。你的身影似乎暗暗隨着我,來到了四處。淮南的寒月,萬水千山一片寂靜,可你只一個人在遠方孤苦伶仃地,無人陪伴。

  【譯文二】

像燕子般體態輕盈,像黃鶯般軟語嬌啼,分明又在夢中和你相見。你怪我薄情不知你長夜難眠,你說一開春就被相思熬煎。

我千百遍讀你別後來信,仍穿你分別時縫製的衣衫,時時感到你的.離魂就在身邊。一輪冷月映照淮南青山,你的夢魂悠悠歸去無人相伴。

  【評點】

本篇是又一首夢思情人之詞。

上片描寫深情相見的夢境,聲情畢肖,歷歷如見。“燕燕輕盈,鶯鶯嬌軟”二句,寫情人像燕子般體態輕盈,像黃鶯般軟語嬌啼。“鶯鶯燕燕”也是詞人對昔日情人稱呼,出自蘇東坡的詩句。北宋時蘇東坡聽說八十五歲的詩人張先娶妾,便作詩調侃:“詩人老去鶯鶯在,公子歸來燕燕忙。”本詞借用這種稱呼,流露出詞人對情人的纏綿情意。下句“分明又向華胥見”,表明前兩句是詞人夢中所見的情景。《列子》曾有言“黃帝晝寢,而夢遊於華胥氏之國”,所以詞人用“華胥”形容自己的夢境。“夜長爭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二句寫的是夢中情人的自述,她含情脈脈地說:“你怪我薄情不知你長夜難眠,你說一開春就被相思熬煎。”抒發了對詞人相思之情的體貼和理解。

下片寫夢後睹物思人,化用倩女離魂典故,表現深切的戀情。前兩句寫詞人別後睹物思人。“別後書辭”,是指別後情人寄來的書信;“別時針線”,是指情人分別時縫製的衣衫。此二句雖未直接表達相思,但讀來讓人思緒萬千,更加動人。“離魂暗逐郎行遠”承接上片夢中的情景,進一步抒寫情人的相思之情。“郎行”是當時的常用語,即情郎身邊。意思是說她即使靈魂脫體,也要追隨在情郎身邊。但魂魄追隨情郎來到遠方的結果卻是:“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末二句寫的是詞人夢醒後想象情人魂魄歸去的情景:在清冷的月光的照耀下,她的夢魂悠悠歸去卻無人相伴。表達了詞人對情人的深情,以及強烈的負疚之感,令人感動。

全詞結構佈局,以夢見情人開端,又以情人夢魂歸去收尾,渾然天成,境界清冷深遠。

  題解

此詞作於淳熙十四年(1187年),姜夔從沔州(今漢陽)東去湖州,途經金陵時,夢見遠別的戀人,寫下這首詞。“燕燕、鶯鶯”即夢中之人,詞人不僅在夢中與遠方的戀人細訴相思,在夢後重展戀人書信、重撫她的針線,詞人還幻想戀人“離魂”千里,相伴身旁,甚至擔心魂兒獨自歸去“淮南浩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此二句化用杜甫《夢李白》“魂來楓林青,魂返關塞黑”句,王國維以此二句爲白石詞中最愛。此詞雖短小,卻迂迴曲折,構思新奇,情致極深。姜夔年輕時往來於江淮間,曾熱戀合肥一位琵琶歌女,二十年後亦不能忘情,詞集中爲此女所作近20篇,此爲其中之一。

  評解

這首詞爲所戀合肥歌女而作。前三句紀夢,借用蘇軾詩句以“燕燕”形容夢中人體態的輕盈,以“鶯鶯”形容她語音的嬌柔,着墨不多,而伊人可愛的聲容丰采彷彿如見。“夜長”以下皆以背面敖粉,設想伊人對自己的相思之深,聲吻畢肖,實則爲作者自抒情懷。“離魂”句暗用唐陳玄佑傳奇小說《離魂記》故事,經幽奇之語寫出伊人夢繞魂索、將全部生命投諸愛河的深情,動人心魄。末二句爲傳世警策,連不喜歡姜夔的王國維也不得不讚嘆:“白石之詞,餘所最愛者,亦僅二語”(《人間詞話》)。這兩句描寫伊人的夢魂深夜裏獨自歸去,千山中唯映照一輪冷月的清寂情景,顯示了作者無限的愛憐與體貼,意境極悽黯,而感情極深厚。這首詞以清綺幽峭之筆,抒寫一種永不能忘的深情,極其沉摯感人

  [賞析]

這首詞爲作者泊舟金陵夢見合肥戀人的記夢之作。開頭即以“燕燕”、“鶯鶯”極寫戀人輕盈之態。“夜長”兩句是夢中戀人向詞人所說。接下來是詞人夢醒後對戀人的追憶。“離魂”則由已夢寫對方之夢,此詞構思佳妙,將兩地思念交匯於夢境之中,極富浪漫色彩。

本詞寫作時間是孝宗淳熙十四年正月七年級,地點是在金陵附近的江上舟中。詞雖短小,但卻寫得紆迴曲折,含蓄而多不盡之意。上片寫夢境,但不先說破,卻着力刻畫伊人形象(鶯鶯、燕燕本爲女子名,這兒即指伊人),且輕盈、嬌軟形容她的體態、舉止和談吐,真使人有如見其人,如聞其聲之感。接着點出上面兩句乃是寫夢中人,作者是在夢中(華胥國)和她相會。“夜長”兩句補敘夢中情,兩人互訴情懷的口吻宛然在目:她在埋怨薄情郎怎能想象她長夜懷念之苦,他則有感於相思情意比春天來得還快。這是交織着歡樂與痛苦的場面。

下片是夢醒以後。先寫睹物思人,隨即借用富於浪漫情調的倩女離魂故事,設想伊人亦如倩女一般,其離魂亦不遠千里來與自己夢中相會、黯然歸去的淒涼況味,藉此展開新的境界。這種寫法,做到了白石自己所說的“句中有餘味,篇中有餘意,善之善也”(《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