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的詩歌

何 處

外國的詩歌

海涅(德 1797--1856)

何處將是疲倦的旅人

獲得最後安息的住家?

是在南國的棕櫚樹蔭?

是萊茵河畔的菩提樹下?

我將被那陌生人的手

葬在某處的荒漠之中?

或者我將永遠休憩在

一片大海之濱的沙中?

不管怎樣!圍繞着我的,

處處總是上帝的穹蒼,

夜間,掛在我頭上的星,

就像靈前的油燈一樣。

(錢春綺)

【老人曹樹厚賞析】海涅去世後,朋友們將他寫的這首詩,作爲他的墓誌銘,刻在他的`墓碑上。

柯爾莊園的野天鵝

葉芝(英 1865----1939)

樹林裏一片秋天的美景,

林中的小徑很乾燥,

十月的黃昏籠罩的流水

把寂靜的天空映照;

盈盈的流水間隔着石頭,

五十九隻天鵝浮游。

自從我最初爲它們計數,

這是第十九個秋天,

我發現,計數還不曾結束,

猛一下飛上了天邊,

大聲地拍打着翅膀盤旋,

勾劃出大而碎的圓圈。

我見過這羣光輝的天鵝,

如今卻叫我真痛心,

全變了,自從第一次在池邊,

也是個黃昏的時分,

我聽見頭上翅膀拍打聲,

我那時腳步還輕盈。

還沒有厭倦,一對對情侶,

在冷水中友好行進,

或者向天空奮力的飛昇,

它們的心靈還算年輕,

也不管它們上哪兒浮行,

總有着激情和雄心。

它們在靜寂的水上浮游,

何等的神祕和美麗!

有一天醒來,它們已飛去,

在哪個蘆葦叢築居?

哪一個池邊,哪一個湖濱,

取悅於人們的眼睛?

1916年

(袁可嘉 譯)

【老人曹樹厚賞析】葉芝是英國著名詩人和劇作家,1923年獲諾貝爾文學獎。他的這首詩有如輕歌細語,講着天鵝的美麗和自由。詩人發現這羣天鵝走了:“有一天醒來,它們已飛去”。飛到哪裏去了?爲什麼要飛去?請讀者們去詠味吧!

憂慮

加夫列拉.採斯特拉爾(智利 1889--1957)

我可不希望

我的女兒變成飛燕。

她會在天空翩躚

不再回到我身邊;

她在屋檐下築巢,

我不能替她梳小辮。

我可不希望

我的女兒變成飛燕。

我可不希望

我的女兒成爲公主。

她穿上金子的小鞋子,

怎麼能在草地上玩耍追逐?

到了晚上,

她不能睡在我身旁……

我可不希望

我的女兒變成小公主。

我更不希望

有朝一日她成了女王

人們把她擁上寶座,

是我不能去的地方。

到了夜晚,

我不能把她搖晃……

我可不希望

我的女兒成爲女王!

(王國榮 編)

【老人曹樹厚賞析】這位著名的智利女詩人,她的詩歌抒情性極強,感情真摯,有“抒情女王”之稱。1945年,她成爲拉丁美洲第一位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這首《憂慮》寫她的希望,希望“不希望”:不希望女兒變成飛燕,不希望女兒成爲公主,不希望女兒成爲女王,詩裏抒着詩人的不同於常人的希望!

在生活的廣場上

維森特.阿萊克桑德雷.梅洛(西班牙 1898--1983)

陽光之下,置身於人羣之中,

是那麼美好、和諧、信賴、朝氣而且深沉,

被人們裹進隊伍裏,受大家鼓舞,

隨人潮歡樂前進。

獨自留在岸邊,

不是上策,太孤苦零丁,

像堰堤或軟體動物以石灰去模仿岩石。

還是純潔與寧靜地投進

沸騰的幸福裏吧,去沉浸、沉浸。

他像居住在高樓裏, 卻忘掉自己居住何層,

我望着他踏梯而下

勇敢地投入人羣,淹沒其中。

人羣在移動,可那顆受傷的心仍清晰可認。

在那裏,誰還把這些區分?只是充滿着

希望、堅定、赤誠、坦率和信心,

他仍是那麼默然、溫順。

廣場多麼寬闊,帶有萬物的氣息,

這氣息迎着旭日東昇,裹着強風。

這風兒的手掠過我們的頭頂,

它撫摸着人們的前額,鼓舞着他們。

人羣在蠕動,盤繞收縮,

緊密地,像是一個人,不能肯定它是堅強或懦弱,

但它是存在的,可以感知,覆蓋大地。

其中,人們可以看到自己、點燃自己和認識自己。

灼熱的午時,你卻獨自躲在閣樓裏,

以好奇的目光,嘴角掛着疑問,

顧影自憐,尋找自己的倩影。

不必在鏡裏尋找自己,

過去不堪回首。

從閣樓裏走下來吧,到人羣中去覓尋。

那裏會有一切,你也溶合其中。

去吧,把自己去赤裸裸地熔鍊,去重新認識自己。

像初學游泳那樣恐懼和猶豫,

但又滿懷希望地走近水邊,

先伸出一個腳踢踢泡沫

會覺得水在上升,勇氣也在上升,

最後纔會下定決心。

可是,現在水還不及腰部,信心還未堅定。

把雙臂張開吧,

去撲進水中,

顯示堅強和勇敢

向前游去,掀起浪花,伴着歡樂和信心。

潛在水裏,讓心兒與浪花一起跳動,

邊遊,邊唱,倍覺自己年輕。

是呵,把赤着的雙腳,

插進沸騰的生活,伸進這片廣常

邁進召喚着你的激流。

這顆受了損傷的小小的心兒,

它搏動的節奏

希冀趕上人羣那顆跳動一致的巨心!

--選自《毀滅或愛情》(19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