諫逐客書的古文作品賞析

《諫逐客書》是李斯的一篇優秀古代公文,是應用寫作法定公文研究的重要內容之一。諫逐客書賞析有哪些呢?下面是的諫逐客書賞析資料,歡迎閱讀。

諫逐客書的古文作品賞析

  諫逐客書賞析

此文是李斯上給秦始皇的一篇奏議。李斯原是楚國上蔡人(今屬河南)後到秦國遊說,勸秦王統一天下,受到秦王(即後來的秦始皇)重用,拜爲客。所謂“客卿”,是當時對別國人在秦國作官看的稱呼。後來在秦王政元年(前246)時發生了這樣一件事:韓國派了一個叫鄭國的水利專家到秦國修長達三百餘里的灌溉渠,企圖以此來消耗秦的國力,不東伐韓,被秦發覺,要殺掉他。

鄭國說:“臣爲韓延數年之命,然渠成,亦秦萬世之利也。”終於讓他完成此項工程,然而那此因爲客卿入秦而影響到自己權勢的秦國貴族,就利用這件事對秦王進行挑撥,說外來的客卿入秦都是別有用心的,應該把他們都趕跑,到秦王政十年,秦王接受了他們的意見,下令驅逐所有客卿。李斯也在被逐之列。於是他就寫了這篇《諫逐客書》勸諫秦王不要驅逐客卿,文章從秦國統一天下的高度立論,反覆闡明驅逐客卿的錯誤,寫得理足辭勝,雄辨滔滔,因此打動了秦五,使他收回了逐客的成命,恢復了李斯的官職,而《諫逐客書》也就成爲一篇膾炙人口的名文,千百年來一直被人們所傳誦。 全文由四段組成,第一段是以歷史事實說明客卿矣秦國作出了很大貢獻,爲論證逐客的錯誤提供依據。起句說:“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爲過矣。”

開門見山,單刀直入,一開始就提出總的論點,顯得非常鮮明有力。明明是秦王下了逐客令。卻把逐客的過錯歸之於“吏”說明作者措詞委婉,十分注意諷諫策略。宋代李深說:“起句至矣,盡矣,不可以回矣”。接着文章進行具體分析。首先由回顧歷史入題,從秦始皇十九代祖的穆公到五代祖以下的孝公、惠文君、昭襄王,舉出四個秦國的先君重用客卿而致富變強的事例,說明重用客卿對秦國有利。緊接着,又用多種手法加以論述:先說這四個君主的成就,都靠任用客卿才取得的,這是對前面所述的小結。後講從這樣看來,客卿有什麼對不志秦國的呢?這是進一步的引用和反詰。又講當初如果四個君主拒絕客卿而不忙亂納他們,疏遠有才之士而不用,這就不可能使秦國民富國強。這是從反面假設和推論。在列舉史實,層層渲染的基礎上,又如此脫挪跌宕,反覆論證,就把客卿對秦國的重要作用闡述得極爲透徹。 在講了客卿對秦國有利之後,照理下文應當轉入正題,論證逐客的錯誤了;可是作者在第二段裏卻筆峯一轉,設下了許多比喻,用來說明秦王對不是秦國產的物品的喜愛,對人卻持另一種態度是不對的。此段所設比喻多種多樣,意思分爲四層。第一層以珠寶等物爲喻設問作結:這些東西一樣也不是秦國出產的,但陛下卻很喜歡它們,這是爲什麼呢?這裏只提出問題,不立即作答,但不答自明,顯得耐人尋味。第二層以玩好美女爲喻,進行推論,如果一定要秦國出產的東西才能用,那麼夜間放光的壁玉、犀牛角和象牙做成的器具,鄭國和衛國的美女,這樣珍貴的駿馬,江南的金錫、西蜀的繪畫原料,秦國都不應當佔有和使用了。

用來裝飾後宮,充當嬪妃娛樂心意,取悅耳目的,一定要出於秦國的纔可以,那麼,鑲着珍珠的贊子,綴有珠玉的耳環,齊國東階所產的絲娟做成的衣服,華麗絲繡所作的裝飾就不能進於前,而按着流行或樣打扮得很漂亮的趙國女子就不能佔在旁邊了。這一層同前一層不同,是從反面說並分兩個小層次重疊錯雜出之,把“心秦國之所生而後可”的嚴重危害說得很透闢,更顯出非秦國所出的寶物不可或缺。第三層以音樂爲喻,進行對比:敲瓦器、彈奏箏,拍打大腿,嗚嗚呀 呀地唱歌,這是秦國的音樂;鄭國、衛國的民間地方音樂,虞舜時的《韶》、《虞》、周武王時的《武》、《象》都是別國的音樂。現在你拋棄秦國的音樂,而用別國的音樂,這是爲什麼呢?不就是爲了痛快於當是,看了舒服罷了。這回答近承上文,遠承第一層的設問,可說是對前三層的小結,歸納了秦國對物取捨的標準,爲下文轉入正題作了很好的鋪墊。第四層以人和物作比較,指出待誹秦之人不如待誹秦之物,這樣看來,你所看重的只是聲色珍寶所輕視的是人才。這絕不是用來統一天下,制服諸候的方法。這裏以成就統一大業作爲出發點,說明重物輕人,驅逐外來人才的錯誤,推論符合邏輯、立意超卓不凡,具有一種高層建瓴的氣勢和撼動人心的力量,這段設喻豐富多樣,寫法靈活多變,運筆酣暢淋淳,爲全文最精彩部分,前人對此極爲稱譽。宋代李塗說:“中間論物不出於秦而秦用之,獨人才不出於秦而秦不用,反覆議論,痛快,深得作文之法。” 第三段論述驅逐客卿有利敵國,而不利於秦國。先從正面說理,指出土地廣大糧食就豐富,國家遼闊人口就衆多,兵力強盛軍人就勇敢,比喻強調只有胸襟博大開闊,才能倉舉賢士,廣羅人才。下面仍繼續設喻甲述這個意見:秦山不拒絕任何土壤的堆積,所以能夠成就其大;河海不挑剔任何細小流水的匯入,所以能夠成就其深;統一天下的君王不熱電廠斥前來歸附的民從,所以能夠顯示他的德。秦山、河海兩個比喻是陪襯,“王者不卻衆庶”纔是本意。由於連類設喻運用排比,顯得很有力量。接着又深一層闡明此意:地不分東南西北,人才不論來自哪一個諸候國,這就是五帝三五所以能夠無敵於天下的原因。此處以古證今,強調應該不分地域,廣攬人才。

下文就落腳到說明逐客的危害。這裏不但運用古今對比,還有敵我對比,提出兩種作法,兩種後果。以此說明逐客對敵人有利,對秦國的統一大業不利,論證鞭闢入理,雄辯有力。 最後一段收束全文,進一步說明逐客關係到秦國的安危。用兩句主就總結了前面三段的意思:談物的一段照應第二段,以見出“必秦國這所生然後可”這種態度的不對。談人的一半照應第一段,以見出“誹秦者去,爲客者逐”的作法不當。最後一句照應第三段,闡明逐客對秦國危害之所在,因此利害關係上立論,抓住了秦王的思想要害,所以極有說服力。這兩句還和文章開頭提出的總論點“竊以爲過矣”相呼應,具有首尾相連,前後貫通之妙。 這篇文章在論證泰國驅逐客卿的錯誤和危害時沒有在逐客這個具體問題上就事論事,也沒有涉及自己個人的進退出處,而是站在“:跨海內製諸侯”完成統一天下大業的高度,來分析闡明逐客的利害得失,這反映了李斯的卓越見識,體現了他順應歷史潮流的進步政治主張和用人路線。文章所表現的不分區域,任人唯賢的思想,在今天也有一定的借鑑意義。 《諫逐客書》識高文亦高,它不僅思想可貴,而且辭采豐富,文思橫溢,寫作技巧十分出色。其主要特點是:一)擺事實設比喻重鋪敘,信紙辭有力,說理透徹。二)結構上既曲折多變,又嚴謹有序。在論說泰王對物的態度時,幾層的意思差不多,可是,一會兒順說,一會兒倒說,一會兒正敘,一會兒反詰;或者略換幾個字,或者捎變一下手法,真是跌宕生姿,極盡曲折變化之能事。行文上前後呼應一氣貫通,全文不枝不蔓,緊湊縝密。 三)多用排比和對偶句造成文章雄渾奔放的氣勢。語言形式整齊錯落,音節上抑揚頓挫,使全文增強了溜溜不絕,雄放不羈的氣勢。《諫逐客書》開散文辭賦化的風氣之先對後代漢的散文和辭賦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諫逐客書》古文賞析

  【作品介紹】

李斯的《諫逐客書》文章思路清晰,邏輯嚴密,論理透徹。所舉大量的事實有效地證明了作者的觀點。同時還運用了比喻、對比、排比、反問等多種修辭手法,使得文章有如長江大河,一瀉千里,有着不容置辯的說服力。無怪乎後人稱讚“秦之文章,李斯一人而已”

  【原文】

諫逐客書

作者:李斯

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爲過矣(1)。昔穆公求士(2),西取由余於戎(3),東得百里奚於宛(4),迎蹇叔於宋(5),求丕豹、公孫支於晉(6)。此五人者,不產於秦,而穆公用之,並國二十,遂霸西戎(7)。孝公用商鞅之法(8),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9),至今治強。惠王用張儀之計(10),拔三川之地;西並巴蜀(11);北收上郡(12);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13);東據成皋之險(14),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15),廢穰侯,逐華陽(16),強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不內(17),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強大之名也。

今陛下致崑山之玉,有隨和之寶,垂明月之珠(18),服太阿之劍,乘纖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鼉之鼓(19)。此數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說之(20),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爲玩好,鄭魏之女不充後宮,而駿馬駃騠不實外廄(21),江南金錫不爲用,西蜀丹青不爲採。所以飾後宮、充下陳(22)、娛心意、說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則是宛珠之簪、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飾不進於前(23),而隨俗雅化(24)、佳冶窈窕趙女不立於側也。夫擊甕叩缶、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25),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間、韶虞武象者(26),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而就鄭衛,退彈箏而取韶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

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爲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製諸侯之術也。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衆,兵強則士勇。是以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衆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27)。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藉寇兵而齎盜糧者也(28)。夫物不產於秦可寶者多,士不產於秦而願忠者衆。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仇,內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之無危,不可得也。

選自中華書局排印本《史記》

  【註釋】

(1)過:錯。

(2)穆公:春秋秦君,姓嬴,名任好,都雍(今陝西鳳翔縣)。在位三十九年。

(3)由余:春秋晉人。入戎,戎王命出使秦國,爲秦穆公所用。獻策攻戎,開境千里,使穆公稱霸。

(4)百里奚:春秋楚人,字井伯,爲虞大夫。虞亡,走宛,爲楚人所執。秦穆公聞其名,以五羖(公羊)皮贖他,用爲相。

(5)蹇叔:春秋時人,居宋,穆公迎爲大夫。穆公出兵襲鄭,蹇叔諫阻,不聽。秦軍爲晉軍在殽地擊敗。

(6)丕豹:春秋晉人,父丕鄭爲晉惠公所殺,因奔秦,穆公用爲大夫。公孫支:秦人,遊晉,後歸秦,穆公用爲大夫。薦孟明於穆公,爲人所稱。

(7)並國二十:指用由余而攻佔的西戎二十部落。

(8)孝公:戰國秦君,名渠樑。在位二十四年。商鞅:即公孫鞅,戰國衛人,仕魏爲中庶子。入秦,說孝公變法,爲左庶長。定變法令,廢井田,開阡陌,倡農戰,使國富兵強。封於商,稱商君。孝公死,爲惠王所殺。

(9)獲楚魏之師:商鞅率兵攻魏,虜公子卬,大破魏軍。魏獻河西地於秦。商鞅獲楚師事不詳。

(10)惠王:秦孝公子,名駟。用張儀爲相,使司馬錯滅蜀,又奪取楚漢中地六百里,始稱王,在位二十七年。 張儀:戰國魏人,與蘇秦同師鬼谷子,同爲縱橫家。蘇秦主合縱,合六國拒秦。張儀相秦惠王,主連橫,散六國合縱,使六國西向事秦。惠王卒,儀到魏爲相卒。

(11)拔三川之地,西並巴蜀:張儀與司馬錯爭論,張儀主張取三川,司馬錯主張取蜀,惠王用司馬錯取蜀。當時張儀爲相,故歸功張儀。惠王死,武王立。命甘茂取宜陽,通三川,也歸功張儀。三川,東周以伊水、洛水、黃河爲三川。巴蜀,指今四川省。

(12)北收上郡:惠王十年,魏獻上郡(今陝西省北部)十五縣。

(13)南取漢中:惠王十三年,攻楚漢中,取地六百里。漢中,今陝西南部。九夷:楚地的各種夷族。鄢郢:在今湖北宜城縣。

(14)成皋:在今河南汜水縣。

(15)昭王:戰國秦武王弟,名稷。並西周,用范雎爲相。范雎:參前《范雎說秦王》篇。

(16)穰侯:魏冉,秦昭王母宣太后的異父同母弟。昭王即位,年少,宣太后用冉執政,封爲穰侯。 華陽:羋戎,宣太后弟,封華陽君。華陽,在今陝西商縣。

(17)內:同納。

(18)崑山:即昆岡,出寶玉,在於闐(今屬新疆)。隨和之寶:相傳春秋時隨侯救了受傷的大蛇,後蛇於江中銜大珠以報,稱隨珠。春秋時楚人卞和得璞,剖璞得寶玉,琢爲璧,稱和璧。明月之珠:即夜光珠。

(19)太阿:春秋時楚王命歐冶子、干將鑄龍淵、太阿、工布三寶劍。纖離:良馬名。翠鳳:用翡翠羽毛作成鳳形裝飾的旗子。靈鼉(tuó駝)之鼓:用揚子鱷皮製成的鼓。

(20)說:同“悅”。

(21)駃騠(juétí決提):北狄良馬。

(22)下陳:猶後列。

(23)宛珠之簪:用宛(今河南南陽縣)地的珠來裝飾的簪。簪,定髮髻的長針。傅璣之珥:裝有璣的耳飾。璣,不圓的珠。阿縞:東阿(在今山東)出產的絲織品。

(24)隨俗雅化:隨着世俗使俗變爲雅。

(25)搏髀(bì閉):拍大腿以節歌。

(26)鄭衛桑間:《禮·樂記》:“鄭衛之音,亂世之音也,比於慢矣。桑間濮上之音,亡國之音也。”桑間,衛國濮水上的地名。以上指當時民間的音樂。韶虞武象:韶是虞舜時的音樂。武是周武王時的樂舞,故稱武象。以上指當時的雅樂。

(27)五帝:《史記·五帝本紀》以黃帝、顓頊、帝嚳、堯、舜爲五帝。三王:指夏禹、商湯、周文王武王。

(28)黔首:以黑巾裹頭,指平民。業:立功業。齎(jī幾):給。

  【白話翻譯】

臣聽說官吏在議論趕走客卿,私下認爲錯了。從前穆公求取士子,西面在西戎那裏得到由余,東面在宛地得到百里奚,從宋國迎接蹇叔,從晉國求得丕豹、公孫支。這五個人不生在秦國,穆公任用他們,併吞了二十個部落,得以在西戎稱霸。孝公用商鞅變法,移風易俗,百姓富裕興盛,國家因此富強。百姓樂於聽命,諸侯國親近服從。俘虜了楚魏的軍隊,開拓千里疆土,直到現在國家治理強盛。惠王用張儀的計劃,攻取了三川的地方,向西併吞巴蜀;向北取得上郡;向南佔有漢中,包舉衆多夷族,控制楚國國都鄢郢;向東佔據成皋的險要地區,割據富腴的田地。於是解散了六國的合縱,使他們向西服屬秦國,功效一直延續到今天。昭王得到范雎,廢去了穰侯,趕走了華陽君,加強了王朝,杜塞了私家的弄權,侵佔了諸侯國,使秦國建成了帝王大業。這四位君主,都依靠客卿的功勞。從此看來,客卿有什麼對不起秦國啊?假使四位君主辭退客卿不接納,疏遠士子不任用,這是使得國家沒有富裕的實際,秦國沒有強大的聲望。

現在大王得到昆岡的寶玉,有寶貴的隨珠和璧,掛着明月珠,佩着太阿劍,駕着纖離馬,豎立着翠鳳旗,架起了鼉皮鼓。這幾樣寶物,秦國一樣都不生產,王上卻喜歡它們,爲什麼?一定要秦國生產的然後可用,那末夜光璧不能裝飾朝廷,犀牛角、象牙制的器物不能成爲玩好,鄭魏的美女不能充實後宮,駃騠好馬不能充實宮外的馬棚,江南的金錫不能用,西蜀的丹青不作爲采色。用來裝飾後宮、充實後列、娛樂心意滿足耳目的,一定要秦國生產的然後可用,那末嵌着宛珠的簪子、配上珠璣的耳飾、東阿絲織的衣服、錦繡的修飾品都不能進用,而化俗爲雅、豔麗美好的趙女也不立在旁邊。敲着瓦甕瓦器、彈着箏、拍着大腿唱嗚嗚以滿足視聽的,是真正秦國的音樂。鄭衛桑間的民間音樂、韶虞武象的朝廷樂舞,都是別國的音樂。現在拋棄擊甕接近鄭衛的音樂,不用彈箏而用韶虞的雅樂,這是爲什麼?要使情意酣暢於眼前以適合觀賞罷了。

現在錄用人才卻不這樣,不問可不可用,不論是非,不是秦國人就去掉,是客卿就趕走,那末所看重的在於女色音樂珠寶玉器,所看輕的在於人民,這不是跨越海內、制服諸侯的方法。臣聽說土地廣大的糧多,國家大的人多,軍隊強盛的戰士勇敢。因此泰山不推掉泥土,所以能夠成就它的大;黃河和大海不擯棄細流,所以能夠成就它的深廣;王者不拒絕衆民,所以能夠宣揚他的德教。因此,土地不論四方,百姓不分國別,四季充實美好,鬼神來降福,這是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的原因。現在卻拋棄人民來幫助敵國,辭退賓客去爲諸侯建功立業,使得天下的士子後退而不敢向西,停步不進秦國,這就是所謂幫助寇盜兵器並且給與糧食啊。

  【諫逐客書賞析】

《諫逐客書》是古代一篇優秀公文,是應用寫作法定公文研究的重要內容之一,該文能比較充分地體現公文的一些本質屬性,正是這些公文本質屬性形成了該文鮮明的特色。

首先是《諫逐客書》具有明顯的實效性。實效,就是要講求實用,注重效果,這就涉及到公文的目的及功能。公文不像藝文那樣,優遊浸漬,潛移默化,以美感人,公文乃是“政事之先務”,它的目的是爲了完成特定的公務,它的功能是可以解決實際的問題。從本質上說公文是一種實用性程式性的文書,以此區別於一般的文章或文學作品。公文所產生的客觀效果是衡量公文實用性大小的一個重要尺度。所以公文撰制時必須事先預計效果,辦理時講究效率,客觀上注重功效。徐望之《公牘通論》指出:“事前體察周詳,令出務求實效。”這說的是下行公文。上行公文也要做到“下情不壅於上聞,謀事惟期其必達” 。一篇公文,如果實用性不大,效果不顯著,就很難說是上乘之作。因此,實效性顯著,應是好公文的重要條件。以此看來《, 諫逐客書》正是具有實效性顯著的特點。這篇公文最成功之處就在於,該文一上秦王,就達到預期的目的,收到滿意的效果。司馬遷在《李斯列傳》中曾這樣敘述過李斯上書的前因後果:“秦王拜斯爲客卿。會韓人鄭國來間秦,以作注溉渠,已而覺。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諸侯人來事秦者,大抵爲其主遊間於秦耳。請一切逐客。’李斯議亦在逐中。斯乃上書曰:“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復李斯官,卒用其計謀。”當時秦王的逐客令已下,李斯也在被逐之列,而憑此上書,竟能使秦王收回成命,由逐客變爲留客、用客、重客,這就不能不承認《諫逐客書》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公文的實效性在這裏得到了最充分的體現。

其次,《諫逐客書》在“對事的論斷”方面堪稱典範。筆者以爲“對事的論斷”應視爲公文的一個重要特徵。事是公文的內容,論斷是對公文內容的表達方式。“對事的論斷”體現了公文的內容與形式的統一。顯然,公文須有事,劉勰所說“言事於主”、“指事造實”,徐望之所說“謀事惟期其必達”、“尚實事不尚虛文” ,都指出公文的內容就是事,因爲公文就是辦實事的。但是公文在表達事時,不必對其來龍去脈進行具體的敘述,往往是高度概括,或者點到爲止。公文對於事,主要是用“論斷”的方法。正如《公牘通論》所述,“陳言論事”、“公文本質,重論斷” 。論斷是個合成詞,包含論和斷兩個方面。斷,判斷、決斷之謂,對事的是非、得失、功過等表示肯定或否定的.態度,對事的實施提出一定的辦法。論是論事理,要受文者承辦事務,必須把事理論說明白。簡言之,斷就是要辦什麼事,論就是辦這事的理由。論是斷的前提,如果不把事理論清說透,斷就會成爲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缺乏說服力。在古代公文中,由於文種不同,對事論斷的情況也有差別,如下行的君命文種,比較偏重於斷,凡戒敕、廢立、告諭、政令等,都顯示獨斷的至高權威,而上行文種的章、奏、表、議等則較側重於論(當然也應有斷) ,凡諫說、勸請、陳乞、彈劾、執異等,本身就需要有充分的理由,不論說何以達其目的。況且上奏文種面對的是國君這個特殊對象,更要情至理足。《諫逐客書》在這一點上,具有非常鮮明的特色。全文的斷就是開頭一句話:“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爲過矣。”希望通過這一判斷成立,使秦王接受,並收回成命,不要逐。爲此在下文展開了有力的論說。開頭這一斷語的

特點是,在客卿已被逐的緊急情勢下(《史記集解·新序》:“斯在逐中,道上上諫書。”) ,用非常警醒而委婉的言辭開宗明義,起句發意振聾發聵。本文尤具特色的更在其論的部分,對事理的論說充分深刻,令人信服。這裏有必要指出兩點,其一是用重筆濃墨,鋪張排比,列舉事例。如文中鋪排了四君用客的大量事實,鋪陳了秦王所喜愛的大量生活享用,由於事例充實,鋪墊充足,加強了與下文的對比,因而得出的結論極其有力。而這些事例都有所依傍,且經過精心選擇,因而顯得可靠典型。從鋪排的技巧來說,排比句接踵聯翩,文意飽滿,文氣流暢,文勢充沛,極有感染力。其二,在論證上的特點是正反並反覆對比,層層深化。如在論證的首層,四君用客(實筆) 與“卻客不內”(虛筆) 的對比,首層四君用客與次層秦王輕客的對比,次層重物與輕人的對比,處處在對比之中顯示逐客之謬誤。全文在邏輯關係上是步步推進,層層深化。時間上由遠到近,推移有序:先言古代,次論現實,再次言及未來。在言及逐客的危害時,程度上由輕到重,步步升級:先說如果沒有客卿,秦國就不會“富利”和“強大”;接着說“非秦者去,爲客者逐”,“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直接落到統一天下這個關鍵問題,比上層更切近要害;再說棄

黔首、卻賓客,是所謂“藉寇兵而齎盜糧”,資助了敵人削弱了自己,對秦國的不利更嚴重些;最後指出“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仇,內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不僅不能統一天下,而且有亡國的危險,把逐客的危害引申到極點。這種由輕到重、步步推進的說理過程,避免一開始就突兀衝撞,造成相反結果,它符合人的心理接受規律。

再者《, 諫逐客書》具有很強的針對性。公文的針對性一方面是指每件公文都是針對某一具體的事務而發,另方面也指公文具有比較具體的的受文對象,受文者具有確定性。周知性的公文讀者面較寬,但也有一定的範圍;下行文受文的面相對說要窄一些,在現代的公文中有的還規定了閱讀傳達範圍;上行文一般是給一個上級機關,受文對象很具體。古代的上奏文種是專門給君主的,對象最明確。公文寫作時都視受文者的不同情況進行斟酌,有的放矢。《諫逐客書》的針對性,從內容上來說,是對着逐客這事而發,全文緊緊扣住逐客以論說其錯誤。文章這樣處理很高明,因這逐客的起因是韓國人鄭國勸秦王修築一條灌溉渠,其目的是企圖以浩大的工程耗費秦國的財力,使之不能對外用兵,如果就此事進行辯解,顯然是沒有道理的。李斯避開這個起因不談,只抓住逐客對秦不利來論說,完全從秦國的利益着眼,這就容易使秦王接受。另外,李斯當時也無辜受牽連,但他在上書中片言不涉及自己,這樣完全符合公文的本質要求,徐望之說:“公文本質之可貴,貴在一字一句皆從民生國計上着想。”針對逐客對秦不利來論說,正是從國計民生着想的體現。

《諫逐客書》的針對性,還表現在針對特定的受文者來採取諫說的策略。李斯上書是給秦王政這個具體的人看的,如果不熟悉這個人,不揣摩這個人的願望、想法,不去迎合他的心理需求,那就很容易碰壁。對這個問題,劉勰有中肯的評價:“煩(順) 情入機動言中務,雖批逆鱗而功成計合,此上出之喜說者也。”順着秦王的感情、心理,引到統一六國的關鍵問題,符合主要任務的需要。當時秦王的最大欲望是兼併天下,凡是違反這一慾望,就難以立足,凡是利於達到這一慾望,就容易被接受。李斯緊緊抓住秦王的這一心理,把秦國的霸業作爲整篇諫書的靈魂,貫串始終。在論說的首層以秦王政的祖先重用客卿造成“霸西戎”、“治強”、“散六國之從”、“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等成就去聳動秦王;在論說的次層則把用客卿提到“跨海內,制諸侯之術”的高度;再接着以古代五帝三王“不卻衆庶”無敵天下去打動秦王。總之,每個層次都反覆論述這樣一個根本的利害關係:納客就能統一天下,逐客就有亡國危險。以利勸之,以害怵之,這就緊緊抓住了秦王的心,深深擊中其要害,使秦王順理成章地接納其意見,並收回逐客令,達到了上書的目的。

以上論述了《諫逐客書》是如何有針對性地、成功地對逐客之事加以論斷,使該公文收到了顯著的實效。實效性、針對性、對事加以論斷,這三個特徵在文中體現最爲突出。當然,該文還有個別其他的公文特徵,像當時李斯已在被逐之中,寫這篇上書必須十分注意時效,除了“道上上諫書”急就此文之外,在寫法上開頭單刀直入,指出逐客之錯,使秦王爲之震動。可見首句發意、開門見山,既爲當時緊急情勢決定,也是公文時效性的要求。

東西不產在秦國而可以寶愛的多,士子不生在秦國而願意效忠的多。現在趕走客卿來幫助敵國,減少百姓來加多敵國的力量,對內使自己虛弱,對外在諸侯國建立怨仇,要想國家沒有危險,是不能得到的。

(周振甫)

  【歷史背景】

據《史記·李斯列傳》記載,韓國派水工從鄭國到秦國修建三百餘里的渠道,以實施“疲秦計劃”。後事泄被發現,秦王政聽信宗室大臣的進言,認爲來秦的客卿大抵都想遊間於秦,就下令驅逐客卿。李斯也在被驅逐之列,儘管惶恐不安,但主動上書,寫下千古流傳的《諫逐客書》。其立意高深,始終圍繞“大一統”的目標,正反論證,利害並舉,說明用客卿強國的重要性。

  【前因後果】

本篇見於《史記·李斯列傳》。戰國末年,韓國怕秦國出兵來攻,派水工鄭國到秦國去,建議秦國在涇陽縣西北開鑿渠道,引涇水東流入洛水,稱鄭國渠,想用它來阻礙秦國向韓國進軍。事情發覺後,秦宗室大臣提出逐客的主張,李斯也在被逐之中,他因此寫了這封《諫逐客書》。

劉勰《文心雕龍·論說》稱:“李斯之止逐客”,“順情入機,動言中務,雖批逆鱗,而功成計合,此上書之善說也。”當時趕走客卿的主張,已得到秦王同意。李斯反對趕走客卿,觸犯秦王,所以稱“批逆鱗”,卻能“功成計合”,這跟“順情入機,動言中務”有關。他開頭提出“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爲過矣。”把“逐客”說成是“吏議”,使秦皇容易聽下去,這就是“順情”。接下來歷舉穆公、孝公、惠王、昭王四君任用客卿所收到的功效,這就“入機”,又以“向使四君卻客而不內”會怎樣,作正反比較,逐客的錯誤就明顯了。

轉到秦王,另起波瀾。從秦王愛好的色樂珠玉都不產於秦,然後反覆推論,歸結到重色樂珠玉而輕人民,“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也。”這就是“動言中務”,正點到秦王要稱霸的雄心。接下來又從“地廣者粟多”等聯繫到泰山、河海的比喻,再轉到“棄黔首以資敵國”的錯誤,歸結到“今逐客以資敵國”的危殆。這樣波瀾起伏,正是“飛文敏以濟辭”(劉勰語),終於打動了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