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幽探古章家寨經典散文隨筆

六月初,一個陰雨連綿的上午,原工商聯主席甘東生拉着我和縣藥材協會會長一行三人,一起去鴨掌樹村章家寨,憑弔據他說英山早期縣城。他還說,那裏有座廟宇,後人爲紀念數千人失去生命超度亡靈專門設立的。究其實,鴨掌村對於我來說並不陌生,30年前我就隨一干人馬爲處理村干與廠內不法分子勾結案件來到此呆過一段時間。可是有關章家寨的傳奇往事,竟然從未聽說過。

尋幽探古章家寨經典散文隨筆

儘管這是一條通往深山老林過於彎曲的道路,可是已鋪設了水泥路面,可以暢行無阻。轎車在縣藥材協會會長的熟練駕駛下,東拐西彎的在闢於半山腰間的密林中由低向高一路奔跑。茂密的森林在微雨的籠罩下,給這次尋幽探古的行程,平添了一種幽深莫測的神祕況味。

經過一路的曲折與勞頓,來到了水泥路的盡頭。出現在眼前的則是除了一寓建在高崗的一棟高規格寓所,兩棟不規則的平面建築,再就是一很小的“新城庵”。除了有一人站在寓所,再也見不到其他人。我懷着好奇的目光四處打量着眼前滿眼碧綠的莽荒森林,越發的無法將其與曾經的英山縣政府所在地相聯,但又不得不相信甘主席所稱的縣誌有關的記載。

當我們來到寓所見到主人公,他主動介紹自己叫張林,兩棟平房亦是他所建。我好奇地問起他的身世,以及他是如何來到這個除了極少數香客,已是人跡罕至的地兒進行拓荒的。他否認拓荒,原本在這兒出生,小時候放牛跑遍了山山嶺嶺、溝溝壑壑。以後走出了大山,任英語翻譯,現定居深圳。別了家人老小,只因疾病回來療養的——但這顯然是他謙遜的一種說辭。顯現的,是他心中一直熱望着的旅遊開發。要不,爲什麼建了一棟又一棟民房呢?

張林?腦子裏立即翻騰了起來。啊,想起來了。他就是30年前冒着違犯出入境管理法風險帶着澳大利亞公民拉克蘭馬丁三人來到未開放地區英山旅遊的那個張林!此時的張林也是在第一時間想起了我,因爲那時候我是處理此事的.當事人。之所以沒處理他,是因主責應由當時的縣公安盧姓特派員承擔。還有一次與他的接觸,我辦引進企業他後來作爲協助方曾經參與了一年。自後的幾十年間,在相互的記憶中,已經抹去了這段歷史。真是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想不到第三次會面竟然是在這樣的場合進行的。

明代末年的縣政府爲何竟然設在這樣一個極度閒塞、交通極端不便的偏僻地兒呢?這就要追溯到明清纏鬥幾十年的那一段歷史上來。

任何事物都有它的自然軌跡與運行規律。從出生、成長、發展、壯大、鼎盛,衰落,以至於滅亡,包括社會在內的任何事物概莫例外。明朝自然也不能脫離這一歷史軌跡與自然規律。故而,有關朝代變遷及其是非功過,不能簡單地進行定義。正如法國象徵派詩人馬拉梅所言,“定義就是殺戮。越清晰的概念可能越無法涵蓋所要描述的對象,甚至可能在信息的選擇和捨棄中造成新的誤解”。

正是在朝代更替,社會變遷這一大的歷史背景下,明朝末年以知縣高在侖爲首的英山縣政府爲了躲避戰亂,於崇禎十二年即1639年在他擔任英山縣知事時,便將縣政府從繁華的舊址遷建在地形極其險要、易守難攻的章家塞。可是好景不長,就在縣政府遷建構築牢固防禦工事寨牆之後的第三年,即崇禎十四年五月,被稱爲固若金湯的縣城還是被拿有銅火銃、鳥銃、魯密銃、掣電銃、雙管手銃、佛郎機炮、紅夷大炮、虎蹲炮、攻戎炮、翼式火箭、一窩蜂箭、飛空砂筒、木火獸車、架火戰車、伏地衝天雷、雁翎刀、繡春刀等先進武器進攻部隊的凌厲強勢攻擊下,堅固的城寨還是被攻破了,縣政府滅亡了,居於此城的數千居民也因此慘遭殺戮。其戰事場面的悲愴與慘烈程度,超乎想象。

據張林講,流寇賀一龍、左金王等來襲,攻陷英山,連同知縣高在侖、政府職員程子鰲守城將士和居民在內的四千七百餘人全部被殺。鮮血流入八仙畈村匯入西河的一條小河,蜿蜒數公里。因爲時值六月初,天氣炎熱,腐屍血水從屠場順流而下,血流成河。於是沿途蒼蠅蜢子蚊蟲不計其數,形成了一條烏黑的蒼蜢溝,所以自那時起那條小溪流至今仍被當地民衆稱之爲蒼蜢溝。

爲了佐證這一說法,他立即找來舊縣誌翻出了其中的兩段文字:

高在侖,四川舉人,崇禎十二年任知縣,值變亂,築新城於章家寨,聚士民以守。十四年五月,賊襲城,勢危甚,或勸之出避。曰:吾職守土,與城俱亡耳。慷慨罵賊死。賊去,邑諸生鄭萬合斂遺骸,面色如生。邑人哀感,爲之葬,有其墓曰:忠烈高公。

程子鰲,邑廩生。與知縣高在倫同守章家寨,城破,高罵賊死。子鰲率侄天禧,僕丙禿巷戰,殺賊數人,被執死。

就在大家心情壓抑思想低沉鬱悶難當的時候,突然闖進了倆人。張林立即起身向我們介紹,倆位是該村支書、村長。眼見來有陌生人,倆人便不失時宜地主動介紹起了村裏對章家寨作爲旅遊勝地進行開發的設想。說已投入了70餘萬元修建了水泥路面,道路旁安裝了14盞太陽能照明燈。目前正在全力爭取相關部門將章家寨作爲旅遊景點來開發建設。這是一個地方官員應盡的職責,自然責無旁貸,逢人便樂此不疲地做起了遊說工作。

我們走出了屋外,雨依舊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還有齊腰的雜草,茂密的森林,荒蕪的原野,給遺址尋訪帶來了無法逾越的障礙。大家只能隨着張林的指點放眼望去,章家寨涉及兩個鄉鎮中的三個村,面積約2平方公里。站在寓所的外面,他邊指着邊介紹遠處殘破敗落的寨牆、當地村民通稱“官廳”的老縣衙地址、牢房、營房地址、養戰馬、烽火瞭望哨、萬人坑舊址(現叫百馬灣),農業學大寨期間被毀追爲“忠烈高公”的墳、碑……。

我冥思苦想,慘烈的戰事已沉睡了數百年,也就帶走了那一段腥風雪雨的戰爭史實。踏破璀璨的歷史長空,瞭望星輝裏斑駁的流光閃爍,歲月的風霜,凍結了多少英雄傳說,如今只留下了高在倫、程子鰲,賀一龍、左金王幾人的名字。古今橫貫的天地長線,串聯着生命的力量,帶給人驚奇,帶給人追憶。歷史的浩繁畫卷,是永不老去的心靈天宇。

我收回思緒,面對已經走進歷史且已遍地荒蕪廢棄的遺址,還能說點兒什麼呢?我就想起了不知出自於誰的很有啓迪意義的一篇詩:

戰國/誰對,誰錯,誰無過,劍指蒼穹的執着/如血殘陽下的悲歌/誰醒,誰夢,誰蹉跎,黑色刀鋒的沉默/縱橫沙場以武立國//誰將夢境踏破,誰揮灑筆墨/刀光劍影掠過浮華亡了誰的國/誰又挑起煙波,誰留下史冊/金戈鐵馬呼嘯山河將天地分割//勝者非王,最終結局由誰掌握/敗者非寇,血淚榮辱不等悔過/一彎河水,一座城郭,紅塵將過往湮沒/一堵城牆,一場兵戈,輪迴空留下傳說//呼喚,千年前雲集勇者的戰國/年華如梭,戰事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