筍的散文

早上,去菜場買菜。

筍的散文

新土豆剛上市,於是買了兩顆。黃瓜,應該是大棚裏的,品種是荷蘭的,買了三條。農人的攤上隨處可見的是蠶豆,而半月前則是烏筍霸市,不過,突然想吃烏筍了,因爲隔天在聯華超市買東西時,聞到了一股烏筍味,很香,尋香而去,原來,一個小門裏,店裏的工作人員在炒菜。想到,今年就吃過二頓烏筍,在剛上市時,再不吃的話要等來年了。正好,有一個攤上有一些烏筍,看上去有點老,才八毛錢一斤,價格跟初上市時比,很懸殊,初上市時要四元多一斤,買兩根,總要在十來塊,現在兩根才一塊五。買了烏筍,扭頭,看到旁邊有一個買竹筍的。竹筍,似乎也不在市上,應該是慢竹筍了。

小時候,家裏有個筍園,記得竹筍分早晚的,一開春,早一點的竹筍就開始從土裏鑽出來了,等稍長一點,母親就開始挖筍,這時候的筍最值錢,母親會拿到市場裏賣,越貴越有人要,一些筍性子慢,要到端午前才遲遲鑽出土,母親知道,這批筍出來後,便無筍了,於是這批筍挖了後纔給自己吃,切成滾刀塊燒筍肉、切成絲放鹹菜炒,亦可磕上兩雞蛋燒鹹菜筍絲蛋花湯,跟烏筍一起炒叫炒雙筍,油悶、紅燒、蔥炒,都相當好吃,有人說吃筍胃會不好,我們家裏胃都相當好,估計是磨練出來了,但筍是不大易保存的,到了端午包糉子時,也就沒幾枚筍能堅持到母親把它們切丁包在肉糉裏,筍肉糉很好吃,我們都喜歡吃,母親便對我們說,這是最後的筍了,以後,直到來年春前便無筍了。

我眼睛盯着筍看時,買筍的農婦問我要不要筍。我問了價格,三塊五一斤。賣筍的對我強調說是本地筍。她之所以這麼強調,是因爲有一些人會拿一些外地筍充本地筍,騙一些不懂筍的食客。本地筍不苦,而外地筍苦。所謂“住近湓江地低溼,黃蘆苦竹繞宅生。”白居易在詩裏也道明瞭外地筍苦的事實。外地筍和本地筍如何區別,連我這個曾經家裏有竹園的食客都不大會區別,更不要說那些沒沾過泥土的城裏人了。現在,我家的筍園早已成了記憶裏的一道風景了。吃筍再也不能拿着一把菜刀,往竹園裏一鑽就成,現在吃筍只能往菜場裏尋。今年買過二回,在筍剛上市時,五塊錢一斤,細得跟手指似的。

現在,生活水平提高了,但凡有筍的人家,把好的留給自己吃或者分給親戚朋友吃,次的吃不了的纔拿到市場賣,不像母親弄筍那會兒,爲了貼補家用,自己捨不得先嚐鮮。

平時買筍不敢從男人手裏買,因爲大多賣菜的男人把賣菜當成一種職業,在掙錢上比一般的農婦要有想像力,他們會把苦筍混在甜筍裏,還讓你毫無知情,而且價格上還往往比農婦開得大,察眼觀色、巧言巧語,拿捏得住買菜人的心理,我是吃虧多了才得出這個結論的——買菜,還是往那些訥言厚道的農婦手裏買。

眼前這個農婦一看就不是專職買菜的,是把家裏吃不下的菜拿到市場裏賣的那種。不使手段。她的菜攤前除了主打的捲心菜、生菜、蠶豆,便是十來根的竹筍。

這筍,正如她說的是本地筍,亦即我們家竹園的那種甜筍。筍殼褐色,斑紋很清晰,矮矮肥肥的。這十來根筍都很嫩,有二三根就手指長,顯然鑽出土壤不久。

記得家裏的筍園剛出筍時,起筍時,母親會小心地用菜刀把筍周圍的土搴開,像挖地雷似的,一點一點往下取,儘管出土才冒個尖,但經過母親的小心探取,總能探出一根短尺一樣的筍,這樣的筍身價最高,也最好賣,所以,母親會拿這些早筍早早地請出土。而農婦這十來根筍,一律不是用刀挖的,是用手摺的。有些,因爲貪快,是旋和扭的,像那種剛冒土的'筍尖,裏面還沒筍肉,就一些嫩葉,我知道,那些筍肉,都在地下呢,得用刀刨開土才成,那是最費力氣的。母親總說挖筍是很累人的。

我所以確信這些筍是本地筍,因爲我看出這些都是不用刀起的。

起這些筍的農婦起的不是自家的筍。因爲,母親對自家的每一個筍都那麼輕手輕腳,就像侍弄嬰兒似的。記得第一個筍鑽土竹園後,母親就不讓我們往竹園裏跑了,怕我們不小心踩着了筍寶寶。起筍的事母親也執意一個人做,哪個筍可以起哪個筍要留的,哪個筍刀要挖深一些哪個筍可以用手摺母親都心裏有數,而我們只會添亂,我們就跟在母親屁股後面,看母親起筍。

因爲怕人發現,農婦起筍肯定是急和不安的,被人發現是很難爲情的事。我想,農婦肯定不會跑到外地去起別人家的筍,那個是不靠譜的。就近有筍就近取。這是農婦的邏輯。反正一大早要賣菜去,順便再賣上一些筍。

呵,可惜了那些還斷留在土下的白白胖胖的筍肉了。這也是當年母親最爲心疼的事。

我把農婦菜攤上的十來根筍全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