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與酒散文

說起父親喝酒的歷史,少說也有50多年了,酒與他結下了很深的淵源。

父親與酒散文

對於酒,是父親一生最大的愛好。他說:“我一天不吃飯可以,如果一天不喝酒心裏就鬧得慌,人就沒精神。”談起酒來,父親有說不完的趣事。

在我的記憶裏,一天家裏來了許多客人,有幾個村幹部。在飯桌上,父親就以主人之名高高舉起酒杯,頻繁地向客人敬酒,酒杯碰撞的聲音叮叮噹噹。相互說着恭維的話、酒話,每個人都喝得微醉。父親就叫來我們四姐弟輪番向客人敬酒,這也是父親勸人喝酒的一個方法和策略。

那時候小,不懂事,父親的話就是聖旨,只好乖乖地拿着酒瓶顫微微地去給客人敬酒。“叔叔,我敬您。”客人顧於面子,小輩敬的酒不喝又不行。那次,從中午一直喝到晚上,有一位客人實在支撐不住了,從凳子上跌落在地下不省人事。把當場的人嚇得慌了神,幸好當時有一位懂得醫術的人在場,進行了處理,才倖免發生大的事故。父親也醉了,睡了一天二夜。之後談及此事,父親還津津樂道,說自己喝酒有多高明,某某人都被我灌趴下了。

幾年前,父親獨自一人來城裏給小妹帶孩子,小川讀幼兒園,妹妹在外地打工。那天父親送小川上學後,沒有按時去接他,小川焦急地等呀等,等到學校的大門要關閉了,才一個人噘着小嘴回家。到家,敲門,沒人開,叫外公,沒人應。急得他又哭又嚷,小臉上滾出了淚珠。天黑下來,還是沒有父親的身影,小川坐在門口哭喊。鄰居阿姨見了,幫着叫門,一樣沒人應,還認爲父親回鄉下老家了。就給我打電話,去把小川接來我家。第二天下午,父親纔來我家找小川。原來是父親一個人在家喝醉了,從下午睡到第二天晌午才醒來。

還有一次,一親戚家辦喪事,父親幫忙到晚上,酒足飯飽後往家趕,從晚上9點出門直到第二天早晨8點多才歪歪斜斜地回到家。實際上,親戚家離父親家只有30分鐘的路程。父親一出門,邁着醉酒步,走了許多冤枉路,滾了好多坡坡坎坎,以至於手上、臉上到處是玉米梗劃破的痕跡,血浸浸的。他說,印象中,他走了好多地方,路不好走,摔了不知多少次,後來不知道什麼了,原來是他睡着了。一聲狗叫把他驚醒,酒也醒了,才發現自己睡在紅苕地裏。下面是一個很陡的坡,嚇出一身冷汗,要是在往邊上滾一下,如何?後果不堪設想,慌忙爬起來拍拍沾滿血的灰衣服回家。起初,父親不願意講,說是丟臉。

父親醉酒的事例很多,我們無數次地勸父親戒酒無效。一年前,父親的弟弟(我三爸)因肝癌(生前嗜酒如命,酒精肝)去世,我們以他爲親身的例子勸說父親戒酒,但也沒用。兩個月前,父親因身體疼痛,解大便時疼痛難忍,帶血,父親懷疑自己也得了癌症,母親便陪着父親從道真回來看病。

那天,我請假帶父親到宏仁醫院作檢查,醫生確診爲痔瘡——內痔,比較嚴重,如不立即手術,時間拖長了,可能會轉爲直腸癌,還需要作進一步的化驗。醫生邊檢查邊同父親聊天兒,叮囑父親不要再喝酒,一定要戒菸、戒酒,不管以前有多大的酒量,這病的發生與長期喝酒過量有關。父親點着頭痛快地答應。接下來做胸鏡、化驗、手術。

父親推進手術室時,兩個小弟趕到,一起在室外守候。兩小時後,父親被推進病房。父親微睜着眼看到病牀前的兩個小弟和我站在他牀邊,聲音微弱並有點吃驚地問:“你們怎麼來了?”小弟說:“您老人家不是生病了嗎?我們來照顧您呀!感覺如何?”

父親帶着一臉的疲憊說:“有一點點痛,我能忍受的,你們放心去忙自己的事吧。”

醫生告訴我們:“手術很成功,讓我們放寬心,以後不喝酒,會恢復很快的。”

麻藥醒了,父親的傷口很痛,痛得他呲牙咧嘴。他叫母親拿一張毛巾塞在他嘴裏,他使勁咬住毛巾,強忍着痛,臉上的汗水豆大地冒出來,也不吭一聲,還向我們擺擺手,意思是沒什麼事。

母親說:“你父親不想在你們面前大叫喊痛,不想給你們增加負擔,沒手術前一痛起來也是這樣的,現在手術了,慢慢會好起來的。”

兩個小弟從外地趕回來照顧他,給他擦汗,擦身體,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我負責每天給他們送飯到醫院。前兩天,我把飯端到父親面前,父親望着飯目瞪口呆了許久,也不肯下筷子吃飯。

我和弟弟互遞眼色,明白父親的酒癮犯了,有好多天沒聞着那酒味道了,心裏欠着呢!

母親從牀頭櫃裏拿出一個瓶子,裏面有小半瓶酒,揭開酒瓶,一股酒味撲面而來,父親看着那酒直想喝。母親發話了:“得聽醫生話,知道你會想酒,我備了這點是讓你聞聞氣味,讓你解饞,但一定不能喝的`。”說着,母親把瓶口放在父親鼻子前,父親閉上眼睛,深深地吸着氣,聞着酒香,還把嘴巴放在瓶口,舔了一下。

父親多次對我說:“我這個病生得不是時候,你兩個弟弟生意忙,擱起生意來陪我,照顧我,還有你工作也忙,給你們添麻煩了。”

我說:“您知道這個理,就要聽醫生的話,多吃飯,戒掉酒,您和母親健健康康的,我們就會安心工作了。”

小妹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來:“父親的病嚴重不?要不要回來照顧?”父親聽到小妹要從幾千裏的地方回來,堅決反對,說:“你不要回來,我的病沒什麼大礙,有你姐、兩個弟在這兒呢,你安心做事吧!”

父親已病癒出院,他的酒癮在這次病痛中徹底戒掉了。父親從起初的每頓飯前用筷子沾一滴來償,後來聞一聞酒味,現在是一上桌就端起飯吃,能吃上一碗飯呢!是喝酒時沒有過的事。看着父親津津有味地吃飯的情形,我們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