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苦慄豆腐的散文

離開家鄉已經二十幾個年頭,許多事情隨着歲月的流逝,也就慢慢地淡忘了,忘不了的竟然是家鄉的苦慄豆腐。

關於苦慄豆腐的散文

前天回了一趟老家,我娘和我弟高興得什麼似的。我娘嗔怪地說:“你回家,也不事先打個招呼。你看,家裏什麼菜也沒有。”弟弟說:“誰說沒有菜,把那隻老母雞宰了,不就有菜了嗎!”我忙制止:“別,別,別,最近我的牙老上火,不敢咬那些堅韌的東西。”娘說:“老母雞湯最清火了。”說着命令我弟:“還不趕緊抓雞去!”我急了:“你們硬是要殺雞,我現在就回去。”弟弟沒吱聲,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惱怒地說:“誰知道那隻瘟雞死到哪裏去了,到處找都找不着。要不,我騎車子到鎮上買肉去。”娘說:“算了,大老遠的,來回還不得兩三個鐘頭,家裏有什麼就吃什麼吧。”

中午開飯時,擺了滿桌子的`菜:有芋頭,有蘿蔔,有小魚乾,還有讓我小時候饞得流口水的荷包蛋。最後端上桌的,是一大藍花碗水煮苦慄豆腐。這道我母親親手製做的純家鄉菜,有十幾年沒吃上它了。切成條塊的、肉色的豆腐上面,漂着金黃色的姜花、翠綠的蒜葉和鮮紅的辣椒絲。一團團山嵐般升騰的熱氣,透着略帶苦澀的芳香,順着鼻孔進入了我的五臟六腑,我自私地把它移到自己這邊,連連說:“好菜,好菜!”娘說:“你喜歡吃,就帶幾塊回去。”我一邊低着頭吃,一邊連說“好,好。”

爲什麼叫苦慄豆腐?顧名思義———用苦慄做成的豆腐。苦慄是苦楮樹上結的果實。苦楮是一種常綠喬木,春季開花,粉黃的顏色,狗尾巴草形狀。夏季末結果,果實橢圓形,包在鱷魚皮似的殼鬥內。秋末冬初成熟,成熟時殼鬥裂開而散出。

村前的井下林中有十幾棵這樣的樹,每棵樹都有合抱粗。豐收年景,一棵樹至少結一二百斤苦慄。百戶之村,家家都能撿到一二十斤。

小時候,每當苦慄成熟的季節,我常常天剛矇矇亮就起牀,到苦楮樹下去撿苦慄,撿得最多的時候,能有一小書包。可惜的是隻有五六天時間,樹上的苦慄基本上就落光了。所以只有起得早,才能撿得多。起初,也有人急不可待地用竹篙去敲打樹枝,可是強行敲打下來的苦慄,做不成豆腐,即便做出來,也苦得不能吃。因爲,沒熟透的苦慄仁兒就像石灰一樣而且不含漿。這或許就叫自然規律吧。

苦慄撿回來之後,鋪在竹墊子上,放在太陽下曬。曬得仁兒全裂開了,然後用竹筒子在上面碾,碾完了把殼兒簸出去,再將苦慄仁放在井水裏浸泡。泡軟了就用石磨磨,磨出來的漿倒進鍋裏用大火煎,這時最好放一兩碗煮飯後的米湯進去,吃起來更潤滑。煎熟了之後舀出來放在大盆裏,等涼了之後,切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塊,再加滿清瀅的井水,這樣就不會壞。什麼時候想吃,就把它撈起來。煮的時候,一定要等水開了才能下鍋,不然,就會成糊糊。起鍋之前,放進作料,如姜花、蒜葉,或川芎、辣椒絲等等,最好能放少許的新鮮瘦肉,味道就更鮮美。

苦慄豆腐,吃起來確實有些淡淡的苦澀味。再怎麼精加工,也無法去掉那些苦味,否則,它就不是苦慄豆腐了!

這次在老家待了三天,天天要我娘給我煮苦慄豆腐。最後那天,我娘還是把那隻老母雞給我清燉了吃。奇怪的是:牙齒一點也不覺得疼。我想,一定是因爲吃了苦慄豆腐,俗話說:“良藥苦口利於病”。那麼,這純天然的苦慄豆腐,就應該是良菜又是良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