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

浣溪沙1

苜蓿闌干滿上林,西風殘秣獨沉吟。遺臺何處是黃金?

浣溪沙

空闊已無千里志,馳驅枉抱百年心。夕陽山影自蕭森。

詩詞賞析:

此詞借詠馬自訴懷才不遇。用典自然。“空闊已無千里志,馳驅枉抱百年心”,亦馬亦人,語意雙關。抒寫了內心的感慨。“夕陽山影自蕭森。”飄逸、空靈,爲全詞增添情致。

浣溪沙2

 浣溪沙·閨情

宋代:李清照

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鑑賞

此詞當是易安早期作品。寫一位風韻秀的女子與心上人幽會,又寫信相約其再會的情景。人物的肖像描寫採用比擬、襯托、側面描寫的方法。語言活潑自然,格調歡快俊。

李清照的詞作大概可分爲兩個時期——前期和後期,即北宋之末與南宋之初兩個階段。前者以閨怨相思爲主,後者則多表現出消極絕望的情緒來。但這首詞與這兩種風格都顯然不同,應該屬於詞人最早一批描寫純真愛情的詞作。當時的詞人尚處在少女年紀,對美好的愛情充滿嚮往,落到筆端,也豐富地體現了女性細膩的心思。

起筆便帶出了不同尋常的女性之美。“繡面芙蓉”與下面的“斜飛寶鴨”對舉,應也指裝飾物。當時的婦女多有向臉上貼繡畫的習慣,其內容以花鳥爲多,此處即是說面上繪有芙蓉。芙蓉一笑而開,變靜爲動,看似頗爲無理,實則更顯有情。本來芙蓉帖飾是靜止的,但因爲少女一笑,紅顏暈開,落到人眼裏彷彿連芙蓉花也迎風而綻,倍添精神。這種打破因果界限、蓄意悖理的手法,在王唯詩裏最有體現,如“坐看青苔色,欲上人衣來”(《書事》)、“山路元無雨,空翠溼人衣”(《山中》)等。發展到李清照手裏,添上一層女性的柔美,就更多了一種似真實幻、難以言說的美妙意境。再則,“秀面”“芙蓉”“笑”“開”兩兩相對,又暗含比喻意味,借芙蓉之開極有力地襯托出了少女之笑。此外“開”之一字,既指芙蓉花開,少女顏開,又可暗指少女的情竇初開,爲全詞統帥。

“斜飛寶鴨襯香腮”,承接上句,繼續寫少女的美貌。她又貼花飾,又戴寶鴨,正是一個着意打扮的初戀少女。“眼波才動被人猜。”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在想什麼呢?顯然是心上人。她偷偷喜歡上了一個人,可能有時想起,越想越高興,表情不對,被人注意到了。於是她心裏打起鼓來:“不會被別人發現了吧?他會怎麼想?天啦,多羞人呀!”這種手法也見於唐詩,皇甫鬆《採蓮子》中就有“遙被人知半日羞”。其實,別人也許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更不可能知道她心中所想,不過在她看來,這卻很可能,特別是很難爲情,這種狐疑更給少女添了一分天真羞怯,也更顯生動。

“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把上下兩闕的因果銜接和少女此時的心理展示了出來。前半句自然是承接上文,其中“一面”二字雖作定語,但關聯詞的意味還保留着,給人以一種“雖然一面……,但是半箋……”的感覺,這不得不說又是女性思維之巧。後半句什麼意思呢?箋即是書信,顯然是久不見面,才以書信傳達愛意,嬌恨自然也就是青春少女的一種小情愫,小埋怨(大家懂得……)。連起來是說,雖然我這麼喜歡你,但你總也不來看我,只好以書寄懷。信上寫的是什麼呢?“月移花影約重來”。明月上移,花影搖動,到那時我們來幽會吧!花前月下,正是少男少女相會的寶地,女主人公此語表現了其對未來的期待。

綜合全詞來看,詞人出色地發揮了女性思維的長處,在氛圍、比擬、畫面以及細節的捕捉上,都表現出了出色的藝術天分。詞中的女主人公,由於身處青春愛情之中,情緒難免波動,其性格也頗富變化。她倩然一笑,美麗活潑;眼波流轉,細膩羞澀;凝視花月,苦苦思戀;寫信抒懷,大膽追求。這些看似矛盾,實則反映了青春少女芳心初動時複雜的心理。在封建家長制婚姻的背景下,女主人公的追求是大膽的,也是美好的。這正寄寓了詞人對美好愛情的嚮往與追求。

浣溪沙3

浣溪沙·五兩竿頭風欲平 五代十國

五兩竿頭風欲平,長風舉棹覺船輕。柔櫓不施停卻棹,是船行。

滿眼風波多閃灼,看山恰似走來迎。仔細看山山不動,是船行。

《浣溪沙·五兩竿頭風欲平》註釋

⑴五兩:原作“五里”,“五里”應爲“五量”,即“五兩”。

⑵閃灼:或作“熌灼”,閃耀燒灼,閃爍。

《浣溪沙·五兩竿頭風欲平》鑑賞

這是敦煌曲子詞中的一首,篇幅不長,卻多變化。起首“五兩竿頭風欲平”。五兩,古代候風的用具。用五兩(一說八兩)雞毛製成,故名。繫於高竿頂端,用來測佔風向、風力。“兩”或作“裏”,“裏”是“量”的形誤。六朝以後,“兩”、“量”常常通用。風欲平,是說風力轉弱。顧況《五兩歌送張夏》:“竿頭五兩風嫋嫋,水上雲帆逐鳥飛。”船原先停泊在避風的港灣。船伕好容易從侯風器覘得風勢轉趨平緩,趕緊拔錨啓航。但駛出港灣時遇上打頭風,逆風划船,走得很慢,所以說“覺船行”。及至駛到江心,“柔櫓不施停卻棹”,順風揚帆,乘風破浪,連櫓和槳都不用使,而船行快速,所以說“是船行”。兩語相承,用“覺”和“是”兩字分點,似復非復,精當之極。換頭“滿眼風光多閃灼”,波光明滅,閃爍不定。不說船行進的快速,而以“看山恰似走來迎”,化靜爲動,着重寫出船行山迎相對運動的感覺。山,原本巋然不動,由於舟船行駛,映入舟中人眼簾的是彷彿山在迎面走來。這種疑動式是由視官造成的心理錯覺。審美主體賦予靜止的審美對象以動感,可以增強詩詞展現的畫面的趣味性。這在古典詩歌中用得較多,比如梁元帝蕭繹《早發龍巢詩》:“不疑行舫動,唯見遠樹來。”庾肩吾詩句也有“只認己身往,翻疑彼岸移”(《隨園詩話》卷三引)。李白《望天門山》有“兩岸青山相對出”句。這些都是描寫一種疑動的境界。但,在曲子歌辭裏卻並不多見。而此篇寫得又早,彌覺可貴。煞尾又說:“子細看山山不動,是船行。”兜底點破,未免失之過於直露。

這首詞上片寫啓航、揚帆的經過,下片敘行船所見。乍看起來彷彿純在寫景,隻字未及船伕的心情。其實不然。詩貴含蓄。黃侃《文心雕龍札記》載張戒《歲寒堂詩話》引劉勰語,“情在詞外曰隱。”所謂“隱”,不是一目瞭然的正面直說,而是借物達意,深文隱蔚,餘味曲包。這首詞在藝術上的成功之處正在於它藉助行船及舟中人所見情景的生動描畫,以輕快的節奏,傳達出船伕愉悅的心情。押韻自由,“行”字韻重複又重複,卻又非獨木橋體,這是早期民間詞的特點。

浣溪沙4

  浣溪沙·枕障薰爐隔繡帷

枕障薰爐隔繡帷,二年終日苦相思,杏花明月始應知。

天上人間何處去,舊歡新夢覺來時,黃昏微雨畫簾垂。

翻譯

枕邊薰爐的香菸在帳幕飄嫋,兩年來我整天苦苦地懷念你。明月和杏花明自我的心思。

我爲了尋你走遍天上人間,終於與你重新歡聚在一起,醒來才知道這又是在夢裏。如今正是小雨紛飛的黃昏,畫簾默默無聲悽清地低垂。

註釋

枕障:枕頭和屏障。

薰爐:用來薰香或取暖的爐子。

杏花明月:杏花每年春天盛開,月亮每月一度圓缺,故以之擬指歲月時間。

始應知:才能知,或正可知。

天上人間:天上和人間。

覺:醒。

畫簾:精繡、垂彩之簾。

賞析

詞的上闋看似平淡,然而有些地方也頗見精巧。如首句的“隔”字,既交代了室內枕屏、薰爐與繡帷間的位置,更使人生出一種人去樓空、遠隔天涯的聯想。第三句,杏花明月用來作爲春秋季節的特徵,並且用擬人的手法賦予它們人的感知,點明只有杏花明月深知作者的相思之苦。這樣寫,的確爲詞的意境增添了一分落寞與惆悵。

詞的下闋構意佳妙。代爲設想愛姬已逝,卻不願信其逝,故着一問句,愈見其恍惚哀慟之態。下面兩句更妙,舊日的歡情只有在新夢中重現,正當纏綿悱惻之際,忽然醒來,惟有“枕障薰爐隔繡帷”,此時的悲哀之情可想而知。但作者到此意猶未足,再着力添上一筆,醒來之時,正值黃昏,畫簾低垂,雨聲瀝瀝,真是到了“此恨綿綿無絕期”的境界。古人曾說,詞起結最難,而結尤難於起,如這首詞的結句,不僅爲全詞增添了畫意詩情,並且給人留下了極爲豐富的想象餘地,真是所謂詞家本色,故能打動悼亡者之心。

縱觀全詞,詞的上片先寫悼亡、相思之情,枕障、薰爐、繡帷依然如故,但物在人非。面對有情之物,悼亡之人彷彿看到了昔日愛姬。遐想當年,他與愛姬情之融融,愛之切切。深情所繫,愛姬逝去的兩年之中,每日情思嫋嫋,過往的回憶使他無法忘懷,不禁邀請春花、明月與之共語。因這情,花知、月知、天知、地知,如此深切的感情確實哀婉動人。下片寫夢中相會,情到深處,悼亡人竟不信愛姬已逝,上天入地苦苦尋覓,但都成空,只好在夢鄉重溫舊情,而這往日的歡樂,又彷彿別添幾分新鮮。這新鮮,是經年之後愛情的一種昇華。全詞寫得真切、自然、哀婉動人。

浣溪沙5

  浣溪沙·小院閒窗春色深

小院閒窗春已深,重簾未卷影沉沉。倚樓無語理瑤琴。

遠岫出雲催薄暮,細風吹雨弄輕陰。梨花欲謝恐難禁。

翻譯

小院掩映在春色深深的綠樹繁花中,樓上小窗閒掩,層層厚重的門簾沒有捲起,幽暗的閨房中顯得暗影沉沉。獨自靠着欄杆,愁情無人可以訴說,只好心不在焉地撥弄着琴絃。

雲雖無心,卻催得暮色早降;微風吹雨,暮色中的輕風吹動着細雨,撥弄着暗淡的輕雲。

註釋

閒窗:雕花和護欄的窗子。閒,闌也。閒窗,一般用作幽閒之意。“已”字有些版本作“色”字。

重簾:層層簾幕。

沉沉:指閨房幽暗,意指深邃。

理:撥弄。

瑤琴:飾玉的琴,即玉琴。也作爲琴的美稱,泛指古琴。

遠岫:遠山。

岫:山峯。

薄暮:日將落日薄暮,意指黃昏。

輕陰:暗淡的輕雲。

難禁:難以阻止。

賞析二

這是一首惜春詞,寫身處閨閣的女主人公面對即將逝去的春色,無聊地撥弄着瑤琴,看遠處雲岫,聽輕風細雨,覺梨花欲謝,不勝惋惜。全詞上片主要描寫環境,下片着重刻劃景物,通過從室內到室外的景物描寫,用情景交融的藝術手法,含蓄蘊藉的筆致,寫出女主人公傷春懷人的悒悵情懷,表現了女主人公孑然獨處的悽寂心境。

詞的上片主要描寫環境,下片着重刻劃景物。

“小院閒窗春已深”中的“小院”點明詞中女主人公所在之地。這小院廕庇在春色已深、綠樹繁花中,天快黑了,樓上窗子一直閒掩着。庭院中未見人來往,窗櫺間沒有燕穿簾,顯得寥廓落漠,真可謂深閨似海!“重簾未卷影沉沉”寫少女身處這深院之中,感到孤零岑寂、悽苦難言,一任簾幕低垂;因是重簾,室內光線暗淡。沉沉,是形容室內深邃。這裏“影沉沉”不是說夕陽投影拉得很長很長,而是說室內陰暗,更覺黑黝黝的。這兩句中的“小院閒窗”和“重簾未卷”,一是從外面看出的實景,一是就內面見到的現狀,並非兩處,只是一個地方的互文。通過環境描繪,女主人公因春意闌珊、幽閨深邃而產生的孤寂和愁苦統統突現了出來。

在這枯寂愁悶時,將是怎樣破岑寂、遣愁懷的呢?信步走向樓前,憑樓遠眺,希望在開闊的自然景象中尋求一些慰藉。然而卻只見白雲催暮,風雨弄陰;天色轉暗,夜暮將臨,幾乎同自己的陰沉鬱悶的心情一樣,反而增添苦惱,煩悶起來。她開始站在那裏發愣,接着坐下來彈起琴來:“倚樓無語理瑤琴。”這句就是與她無可奈何時希圖擺脫心情苦惱、煩躁不堪的一種下意識動作。事實上詞中女主人並非有意練琴,只不過是藉以破除孤寂,訴說愁懷。所以不像毛熙震《後庭花》中的少女“倚欄無語搖輕扇”那樣輕鬆明快,自不及馮延巳(一作歐陽修)《蝶戀花》中的女友“淚眼倚樓頻獨語”那樣悽楚。儘管這樣,但她的閒愁鬱悶終於沒有被琴聲驅走,精神枷鎖,無法解脫。“倚樓無語”形象地寫出了那由愁苦鬱積進而陷於神魂無措的精神狀態。“無語”二字更深切地表達了她的苦澀難言的心情。

過片兩個對句,與前段結語緊密聯繫,是她在樓前所見的實景,從正面揭示愁思之由:“遠岫出雲催薄暮”爲遠景。這句是說地面水氣,入夜遇冷而成雲霧,籠罩峯巒,白天經太陽蒸發,逐漸消散,峯巒再現。而山穴中雲氣,日照困難,要到日將落時才冉冉升起。陶淵明《歸去來辭》雲:“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就是寫傍晚景象,故云“催薄暮”。薄暮,日將落時之謂。“細風吹雨弄輕陰”爲近景,是說傍晚時分,天色漸暗,暮靄沉沉,而微風吹拂,雨花飛濺,好似與輕陰相戲弄,故云“弄輕陰”。

前句中着一“催”字,加速了夜暮降臨;後句中用一“弄”字,使輕陰轉濃,融成一片,天色變黑。既生動,又形象,無異於在愁人心上加蓋了一層厚厚的陰影,愁懷難遣,自不待言。

最後一句“梨花欲謝恐難禁”是承“春色深”而來,按節候與“梨花落後清明”(晏殊《破陣子》中語)相合。因此以“梨花欲謝”總括環境和景色,以“恐難禁”概述落漠和愁苦。詞中女主人愁思之由,至此道出。出於它,纔將細微的景物與幽渺的感情極爲巧妙而和諧地結合起來,使由惜春引起難以捕捉的、抽象的愁思就成了可以接觸的具體形象。

賞析

小、閒、深,正是空閨寫照。而春色深濃,未許泄漏,故重簾不卷,一任暗影沉沉。春情躁動,更不能形之言語,只可託之瑤琴矣!

“深”字是上片之眼。閨深、春深、情深,“倚樓無語”,說三藏七,“此時無聲勝有聲”,蘊藉未吐之深情,更具有無限的韻味。

下片宕天,由室內而室外。“遠岫出雲”見陶淵明《歸去來辭》:“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雲出雲歸,時光亦隨之荏苒而逝,不覺晚景催逼。夜來更兼細風吹雨,輕陰漠漠,“弄”既指風雨之弄輕陰,還指此時、此境中,詞人乍喜還愁的情感波動。結末仍結穴在風雨摧花,欲謝難禁的憂思上。

歷代詩評家評此詞“雅練”,“淡語中致語”(沈際飛本《草堂詩餘》)。寫閨中春怨,以不語語之,又借無心之雲,細風、疏雨、微陰淡化,雅化,微微逗露。這種婉曲、蘊藉的傳情方式,是符合傳統詩歌的審美情趣的。

創作背景

從版本方面考察,這首小令曾被誤作歐陽修、周邦彥詞,或不著撰人姓名。《草堂詩餘》《古今詩餘醉》等均題李清照作,應以此爲據。這首詞從風格上看,當作於李清照前期。暮春時節,詞人情緒無聊,遂借諸小詞,一抒胸中鬱悶。

浣溪沙6

浣溪沙·詠橘

菊暗荷枯一夜霜。新苞綠葉照林光。竹籬茅舍出青黃。

香霧噀人驚半破,清泉流齒怯初嘗。吳姬三日手猶香。

翻譯

一夜秋霜過後,菊花凋謝荷葉枯萎,而新橘卻在經霜之後變得更加鮮亮,整個橘林都閃着光亮。原來是橘子由青色逐漸變成金黃色了。

摘下一個剝開之後,香味噴人,初嘗新橘,汁水齒舌間如泉般流淌。據說,吳地產的橘子女孩子剝後,手上三日仍留有餘香。

註釋

一夜霜:橘經霜之後,顏色開始變黃而味道也更美。

新苞:指新橘,橘經霜變黃,又有外皮包裹,如新生的黃色花苞。

青黃:指橘子,橘子成熟時,果皮由青色逐漸變成金黃色。屈原《橘頌》“青黃雜糅,文章爛兮”。

噀:噴。

清泉:喻橘汁。

吳姬:吳地美女。

賞析

詠物詩詞,義兼比興,講求氣象,自然容易受到好評。唐宋詩人,遵循《詩經》以來的“美”、“刺”原則,每借物寓意,有所寄諷,並以此爲詠物“正宗”,而直寫物象的純粹的詠物之作,似乎已落入第二義了。其實,“純用賦體,描寫確肖”的詠物詩詞,只要在選材煉意、琢句謀篇方面技巧嫺熟,精美工緻,也不失爲佳構。

蘇軾是詠物能手,他的詩詞中既有託諷深遠的名篇,也有刻畫精工的妙制,像這首詠橘詞,可謂“寫氣圖貌,既隨物以宛轉;屬採附聲,亦與心而徘徊”(《文心雕龍·物色》),巧言切狀,體物細微,雖無深刻的思想內容,卻飽有餘味。

“菊暗荷枯一夜霜”,先佈置環境。詠物詞,特別是詠小物的詞,往往由於題材狹窄,難以展開,低手爲之,易成枯窘。東坡才大,先在題前落筆,下文便有餘地抒發。唐人皮日休《石榴歌》首句“蟬噪秋枝槐葉黃”,同此手段。“菊暗荷枯”四字,是東坡《贈劉景文》詩“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的概括。“一夜霜”,經霜之後,橘始變黃而味愈美。晉王羲之帖:“奉橘三百枚,霜未降,未易多得。”又白居易《揀貢橘書情》詩:“瓊漿氣味得霜成。”皆可參證。“新苞”句,輕輕點出題目。橘有皮包裹,故稱新苞。又因橘樹常綠,凌寒不凋。《楚辭·橘頌》:“綠葉素榮,紛其可嘉兮。”沈約《橘》詩:“綠葉迎露滋,朱苞待霜潤。”東坡用“新苞綠葉”四字,描寫自然,再以“照林光”描繪之,可謂得橘之神了。“竹籬茅舍出青黃”,好在一“出”字。竹籬茅舍,掩映於青黃相間的橘林之中,可見橘樹生長之盛,人家環境之美,一年好景,正當此時。上片三句,純是賦體,不雜一點抒情成分,然詞人對橘的喜愛之情自見於字裏行間。

過片二句,寫嘗橘的情狀。擘開橘皮,芳香的油腺如霧般噴濺;初嘗新橘,汁水在齒舌間如泉般流淌。“香霧”、“清泉”之喻,大概是東坡頗爲得意的,他的《食柑》詩也有“清泉簌簌先流齒,香霧霏霏欲噀人”之句,後來南宋詩人曾幾更把它壓縮爲“流泉噴霧真宜酒”(《曾宏甫分餉洞庭柑》)一語了。此詞中“驚”、“怯”二字,活畫出女子嘗橘時的嬌態。驚,是驚於橘皮迸裂時香霧濺人,怯,是怯於橘汁的涼冷和酸味。末句點出“吳姬”,實際也點明新橘的產地。吳中產橘,尤以太湖中東西兩洞庭山所產者爲最著,洞庭橘在唐宋時爲貢物。詞中謂“三日手猶香”,着意誇張。以此作結,餘音不絕,亦自有“三日繞樑”之妙。

浣溪沙7

浣溪沙·上巳原文:軟翠冠兒簇海棠,砑羅衫子繡丁香。閒來水上踏青陽。

風暖有人能作伴,日長無事可思量。水流花落任匆忙。

詩詞賞析:

農曆三月三日爲古上巳節,是時傾城於郊外水邊洗濯,祓除不祥。《論語》謂:“暮春者,春服既成,浴乎沂,風乎舞雩。”晉時曲水流觴,至唐賜宴曲江,傾都修禊踏青,均是此意。此詞所寫,正是這一古老風俗沿襲至明代的情況。全詞情景交融,自然流暢。

浣溪沙8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寶簾閒掛小銀鉤。

註釋

①漠漠:像輕清寒一樣的冷漠。清寒:陰天,有些冷。

②曉陰:早晨天陰着。無賴:詞人厭惡之語。窮秋:秋天走到了盡頭。

③淡煙流水:畫屏上輕煙淡淡,流水潺潺。幽:意境悠遠。

④自在:自由自在。

⑤絲雨:細雨。

⑥寶簾:綴着珠寶的簾子。閒掛:很隨意地掛着。

翻譯

在春寒料峭的天氣裏獨自登上小樓,早上的天陰着好象是在深秋。屋內畫屏上輕煙淡淡,流水潺潺。

天上自由自在飄飛的花瓣輕得好象夜裏的美夢,天空中飄灑的雨絲細得好象心中的憂愁。走回室內,隨意用小銀鉤把簾子掛起。

賞析

每一次春來,就是一次傷春的體驗。詞人之心,很早就發出了“爲問新愁,何事年年有”的愁怨。然而他們的命運也往往是一年年地品嚐春愁。此詞抒寫的是淡淡的春愁。它以輕淡的色筆、白描的手法,十分熨貼地寫出了環境氛圍,即把那一腔淡淡的哀怨變爲具體可感的藝術形象滲透出來,表情深婉、幽緲。“一片自然風景就是一種心情”。索漠輕寒中嫋嫋而升的是主人公那輕輕的寂寞和百無聊賴的閒愁。即景生情,因情生景,情恰能稱景,景也恰能傳情,這便是詞作的境界。

詞的起調很輕,很淡,而於輕淡中帶着作者極爲纖細銳敏的一種心靈上的感受。漠漠輕寒,似霧如煙,以“漠漠”二字狀漫彌而上小樓的輕寒,一下子給春寒蕭索的清晨帶來寥廓冷落的氣氛。與“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意蘊相似,而情調之婉妙幽微過之。不說人愁,但云“漠漠輕寒上小樓”。回味“上”字,那淡淡愁思,不是正隨這薄薄春寒無聲無息地在人的心頭輕輕漾起?僅詞的首句,就爲全詞烘托出一個色調悽清的景。緊接着加上“曉陰無賴似窮秋”,在悽清的背景上塗抹一層暗淡的色彩。無賴,令人討厭,無可奈何的憎語。時屆暮春,卻感到竟像深秋那樣的寒冷,原來這是一個春陰的早晨。春陰寒薄,不能不使人感到抑悶無聊。然而詞人不說心情之無聊,卻咒曉陰之無賴,進一層渲染了氣氛之寂寞淒寒。主人公也許剛剛從夢中醒來,睡眼惺忪,室內畫屏閒展:淡淡的煙靄,輕輕的流水。在周圍陰氛的罩籠下,幽迷淡遠。凝神恍惚中,他彷彿消失在清迷幽幽的畫景之中,又彷彿還依回於渺茫、流動的夢境之中。這種主觀幻覺,正是由於幽迷寧靜的.氛圍與主人公此時此刻心境的渾然一體所致。是情與景融、意與境渾的佳句。

下片開始轉入對春愁的正面描寫。不期然而然中,他的視線移向了窗外:飛花嫋嫋,飄忽不定,迷離惝恍;細雨如絲,迷迷濛濛,迷漫無際。見飛花之飄緲,不禁憶起殘夢之無憑,心中頓時悠起的是細雨濛濛般茫無邊際的愁緒。作者在這裏用了兩個奇特的比喻:“飛花”之“輕”似“夢”、“絲雨”之“細”如“愁”。之爲奇特,不僅於其喻體和喻指的恰當而新奇上,更在其一反常式,而以抽象的情感喻具體的物象,是飛花似夢,是細雨如愁。本寫春夢之無憑與愁緒之無際,卻透過窗戶攝景着筆於遠處的飛花細雨,將情感距離故意推遠,越發感生出一種飄緲朦朧、不即不離之美。亦景亦情而柔婉曲折,是“雖不識字人,亦知是天生好言語”(《詩人玉屑》卷二十一引晁無咎語)的佳例。詞人將“夢”與“愁”這種抽象的情感編織在“飛花”、“絲雨”交織的自然畫面之中。這種現象,約翰·魯斯金稱爲“感情誤置”,而這在中國詩詞中則爲司空見慣。如“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詩人們心中存有一種感情,移情入景,便往往設想自然也帶着這份感情。“以我觀物,而物皆著我之色彩”。“自在飛花”,無情無思,格外惹人惱恨,而反襯夢之有情有思。絲絲細雨,已足生愁,更況其無止無歇總是下個不停呢!體味這無邊的飛花細雨,彷彿我們也感受到了那輕輕的寂寞和淡淡的哀愁。最後,詞以“寶簾閒掛小銀鉤”作結,尤覺搖曳多姿。細推詞脈,此句應爲過片之倒裝句。沉迷於一時之幻境,不經意中瞥向已經掛起的窗簾外面,飛花絲雨映入眼簾,這便引出“自在”二句之文。而在結構藝術上,詞人作如是倒裝,使得詞之上、下片對稱工整,顯得精巧別緻,極富迴環變化的結構之美。同時,也進一步喚醒全篇,使簾外的種種愁境,簾內的愁人更爲分明,不言愁而愁自現。《續編草堂詩餘》曰:“後疊精研,奪南唐席。”正是對此章法技巧的高度評贊。句中“閒”字,本是形容物態,而讀者返觀全篇,知此正是全詞感情基調──百無聊賴的情感意緒。作爲紅線貫串打通全詞,一氣運轉,跌宕昭彰。張炎說:“秦少游詞體制淡雅,氣骨不衰,清麗中不斷意脈,咀嚼無滓,久而知味。”(《詞源》卷下)試觀此作,誰謂不然?

此詞以柔婉曲折之筆,寫一種淡淡的閒愁。在生活中,每個人都會擁有自己的一份閒愁。不知何時何處,它即從你心底無端地升起,說不清也拂不去,令人寂寞難耐。詞人們又總是能更敏銳地感受到它,捕捉住它,並流諸筆底。而此時,又必然會滲透進他們對時世人生的獨特感受。馮延巳的《鵲踏枝》寫出了人人心中皆有的這般閒情,卻也包蘊着一種由時代氛圍所釀成的說不清、排不開的愁緒。“古之傷心人也”的秦觀,年少喪父,仕途抑塞,於新舊黨迭爲消長之際,一再受到排抑,滿腹滿腔人生的遭際感慨,泛化爲一種悽怨感傷的心境意緒而瀰漫於詞作之中,呈現出含蓄蘊藉、窈深幽約之美。此詞曲折傳情而悽清婉美,《詞則大雅集》卷二稱“宛轉幽怨,溫韋嫡派”。作爲婉約派詞人,他正是遠祖溫韋,近承晏柳,融各家所長爲一體,成其細膩含蓄而又悽怨感傷之風格,吟唱出較“花間”、“尊前”更爲綢繆悽婉的角聲,別具一番魅力。

浣溪沙9

浣溪沙·髻子傷春慵更梳 宋朝 李清照

髻子傷春慵更梳。晚風庭院落梅初。淡雲來往月疏疏。

玉鴨薰爐閒瑞腦,朱櫻斗帳掩流蘇。通犀還解闢寒無。

《浣溪沙·髻子傷春慵更梳》註釋

懶:《花草粹編》作“慵”,《歷代名媛詩詞》作“惱”。

玉鴨薰爐:玉製(或白瓷制)的點燃薰香的鴨形香爐。薰爐形狀各式各樣,有麒麟形、獅子形、鴨子形等;質料也有金、黃銅、黃銅、鐵、玉、瓷等不同。

瑞腦:一種香料名。

朱櫻斗帳:斗帳,覆鬥形的帳子。

流蘇:指帳子下垂的穗兒,一般用五色羽毛或綵線盤結而成。

遺犀:犀,指犀牛的角。遺,應爲“通”之誤。

《浣溪沙·髻子傷春慵更梳》賞析

這是一首反映貴族女子傷春情態的小調。運用正面描寫、反面襯托的手法,着意刻劃出一顆孤寂的心。

上片首句寫人,“髻子傷春慵更梳”似是述事,其實卻是極重要的一句心態描寫:閨中女子被滿懷春愁折磨得無情無緒,只隨意地挽起髮髻懶得精心着意去梳理。接下來兩句是寫景,前句“晚風庭院落梅初”中的“初”字用得極工巧,它使得寫景之中又點出了季節時間:習習晚風吹入庭院,正是春寒料峭經冬的寒梅已由盛開到飄零之時。春愁本就撩人,何況又見花落!後句“淡雲來往月疏疏”寫淡淡的浮雲在空中飄來飄去,天邊的月亮也顯得朦朧遙遠。以“疏疏”狀月,除了給月兒加上月色朦朧、月光疏冷之外,彷彿那還是一彎殘月,它與“淡雲”、“晚風”、“落梅”前後相襯,構成了幽靜中散發着悽清的景象,完全和首句渲染的心境相吻合。上片運用了由人及物、由近及遠、情景相因的寫法,深刻生動。

下片通過富貴華侈生活的描寫,含蓄地反襯傷春女子內心的悽楚。前兩句寫室內陳設極盡華美“玉鴨薰爐閒瑞腦,朱櫻斗帳掩流蘇”:鑲嵌着美玉的鴨形薰爐中,還閒置着珍貴的龍腦香,懶得去點燃薰香;織有硃紅的櫻桃花色的、覆蓋如鬥形的小帳低垂,上面裝飾着五色紛披的絲穗。這裏主要寫室內的靜物,但也有心情的透露,如“玉鴨薰爐閒瑞腦”中的一個“閒”字,不就閃現出女主人公因愁苦無緒,連心愛的龍腦香味也懶得聞嗅了嗎!結尾是一個問句“通犀還解避寒無”,句中的“通犀”指能避寒氣的犀角,名“闢寒犀”,據唐·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記載:“開元二年冬,交趾國進犀一株,色黃如金。使者請以金盤置於殿中,溫然有暖氣襲人”,該句意思是說:試問這隻金燦燦的闢寒犀角,現在還會不會再把溫暖宜人的氣味釋放出來?句中“還解”的一個“還”字點出了這樣的內容:往昔之時,這隻犀角曾盡心盡意地爲男女主人布溫驅寒;而今伊人遠去,天各一方,犀角有情也應感傷,你到底還知道抑或忘記了爲孤獨的女主人避寒的使命呢?詞人假借向犀角的設問,進一步刻劃詞中人觸物傷情多愁善感的性格,也使句意曲折婉轉、搖曳生姿,好似在微波細紋的水面上,又激打起一圈向周邊漸漸擴展的漣漪。

浣溪沙10

  浣溪沙·髻子傷春慵更梳

宋代:李清照

髻子傷春慵更梳。晚風庭院落梅初。淡雲來往月疏疏。

玉鴨薰爐閒瑞腦,朱櫻斗帳掩流蘇。通犀還解闢寒無。

賞析

這是一首反映貴族女子傷春情態的小調。運用正面描寫、反面襯托的手法,着意刻劃出一顆孤寂的心。

上片首句寫人,“髻子傷春慵更梳”似是述事,其實卻是極重要的一句心態描寫:閨中女子被滿懷春愁折磨得無情無緒,只隨意地挽起髮髻懶得精心着意去梳理。接下來兩句是寫景,前句“晚風庭院落梅初”中的“初”字用得極工巧,它使得寫景之中又點出了季節時間:習習晚風吹入庭院,正是春寒料峭經冬的寒梅已由盛開到飄零之時。春愁本就撩人,何況又見花落!後句“淡雲來往月疏疏”寫淡淡的浮雲在空中飄來飄去,天邊的月亮也顯得朦朧遙遠。以“疏疏”狀月,除了給月兒加上月色朦朧、月光疏冷之外,彷彿那還是一彎殘月,它與“淡雲”、“晚風”、“落梅”前後相襯,構成了幽靜中散發着悽清的景象,完全和首句渲染的心境相吻合。上片運用了由人及物、由近及遠、情景相因的寫法,深刻生動。

下片通過富貴華侈生活的描寫,含蓄地反襯傷春女子內心的悽楚。前兩句寫室內陳設極盡華美“玉鴨薰爐閒瑞腦,朱櫻斗帳掩流蘇”:鑲嵌着美玉的鴨形薰爐中,還閒置着珍貴的龍腦香,懶得去點燃薰香;織有硃紅的櫻桃花色的、覆蓋如鬥形的小帳低垂,上面裝飾着五色紛披的絲穗。這裏主要寫室內的靜物,但也有心情的透露,如“玉鴨薰爐閒瑞腦”中的一個“閒”字,不就閃現出女主人公因愁苦無緒,連心愛的龍腦香味也懶得聞嗅了嗎!結尾是一個問句“通犀還解避寒無”,句中的“通犀”指能避寒氣的犀角,名“闢寒犀”,據唐·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記載:“開元二年冬,交趾國進犀一株,色黃如金。使者請以金盤置於殿中,溫然有暖氣襲人”,該句意思是說:試問這隻金燦燦的闢寒犀角,現在還會不會再把溫暖宜人的氣味釋放出來?句中“還解”的一個“還”字點出了這樣的內容:往昔之時,這隻犀角曾盡心盡意地爲男女主人布溫驅寒;而今伊人遠去,天各一方,犀角有情也應感傷,你到底還知道抑或忘記了爲孤獨的女主人避寒的使命呢?詞人假借向犀角的設問,進一步刻劃詞中人觸物傷情多愁善感的性格,也使句意曲折婉轉、搖曳生姿,好似在微波細紋的水面上,又激打起一圈向周邊漸漸擴展的漣漪。

該篇在寫作技巧上的特點,值得加以強調的當推:煉字維妙,不着雕痕;未畫愁容,愁態畢現。

浣溪沙11

原文:

萬頃風濤不記蘇。雪晴江上麥千車。但令人飽我愁無。

翠袖倚風縈柳絮,絳脣得酒爛櫻珠。尊前呵手鑷霜須。

詩詞賞析:

整首詞境界鮮明,形象突出,情思深婉,作者以樂景表憂思,以豔麗襯愁情,巧妙地運用相反相成的藝術手法,極大地增強了藝術的形象性,深刻地揭示了主人公的內心世界。

詞的首句,若據傅引舊注,則“萬頃風濤不記蘇”的“蘇”,當指蘇州,舊注中的“公”,當指蘇軾。這一句說的是蘇軾未把蘇州爲風災蕩盡的田產記掛心上。

但據現有資料,蘇軾被貶黃州時無田產蘇州,只熙寧七年(1074)曾於堂州宜興置田產。從詞前小序得知,蘇軾此詞乃徐君猷過訪的第二天酒醒之後見大雪紛飛時所作。聯繫前一首寫的“半夜銀山上積蘇”與“濤江煙渚一時無”的景象來看,又知徐君猷離去的當天夜晚,即由白天的“微雪”轉爲大雪。這樣,“萬頃風濤不記蘇”,應爲實寫十二月二日夜酒醉後依稀聽見風雪大作及甦醒時的情景,“蘇”,似宜作甦醒解。依此可知,詞上片寫詞人酒醉之後依稀聽見風聲大作,已記不清何時甦醒過來,待到天明,已是一片銀裝世界。詞人立刻從雪兆豐年的聯想中,想象到麥千車的豐收景象,而爲人民能夠飽食感到慶幸。下片回敘前一天徐君猷過訪時酒筵間的情景。歌伎的翠袖柳絮般潔白、輕盈的雪花縈繞中曳,她那紅潤的嘴脣酒後更加鮮豔,就像熟透了的櫻桃。而詞人卻酒筵歌席間,呵着發凍的手,捋着已經變白了的鬍鬚,思緒萬端。

值得一提的是,詞人攝取“呵手鑷霜須”這一富有典型特徵的動作,極大地增強了藝術的形象性和含蓄性,深刻地揭示了抒情主人公謫貶的特定環境中的憂思。這一憂思的形象,襯以白雪縈繞翠袖和鮮豔的絳脣對比強烈,含蘊更豐。

總體來看,上片比較明快,下片更顯得深婉,而上片的情思抒發,恰好爲下片的無聲形象作提示。上下兩片的重點是最末的無聲形象。它們彼此呼應,互爲表裏,表現了詞人一個晝夜的活動和心境。遣詞、用字的準確形象,也是這首詞的特點。如“不記”二字,看來無足輕重,但它卻切詞序“酒醒”而表現了醉中的朦朧。“但令”一詞,確切地表達了由實景引起的聯想中產生的美好願望。“爛櫻珠”,着一“爛”字,活畫出酒後朱脣的紅潤欲滴。

浣溪沙12

原文:

宿醉離愁慢髻鬟,六銖衣薄惹輕寒,慵紅悶翠掩青鸞。

羅襪況兼金菡萏,雪肌仍是玉琅玕,骨香腰細更沈檀。

詩詞賞析:

詩有集前人成句而成者,此詞亦然。全詞六句,分別從韓偓和晏幾道的《浣溪沙》、晏幾道《西江月》、秦觀《木蘭花》、李璟《浣溪沙》和李煜《搗練於》中各取一句,集合而成。讀來宛然妙合,毫無拼湊之痕。

浣溪沙13

浣溪沙

[宋] 李彭老

玉雪庭心夜色空。移花小檻鬥春紅。輕衫短帽醉歌重。彩扇舊題煙雨外,玉簫新譜燕鶯中。闌干到處是春風。

作品賞析

草窗,周密之號。周乃彭老詞友之一。此詞與爲思念此友所作。

“玉雪庭心夜色空 。”起筆之寫照草窗,是從冬日雪景落墨。玉雪指白雪。雪中天地,猶如瓊妝玉砌一般。立於中庭,四望皆白,一片空明,幾乎沒有了夜色。庭心之心字,下得妙,若替庭心之人設身處地着想 ,便覺庭院直與雪光空明之瓊玉天地合而爲一。此種感覺,實已寫出此境中之人,自是表裏俱清明澄澈,肝膽皆潔如冰雪。從雪景起筆,爲的是先立其大,即象喻草窗之高尚清操 。起筆亦並非泛寫。“移花小檻鬥春紅 。”寫照春日背景之草窗。養花小欄中花色之深淺、花容之姿媚又各不相同。一“鬥”字,便透過花色花容之爭奇鬥豔,形象地刻畫了草窗花興之濃、賞花之精。從而草窗生活之雅緻、藝術情味之高潔又可知。“輕衫短帽醉歌重。”則從夏日寫照。上二句是寫其清操雅韻 ,此一句則寫其狂豪興致。輕衫短帽,指夏日之裝束。輕衫短帽,描繪草窗風度之瀟灑倜儻。醉歌重 ,即“李白斗酒詩百篇”之意,描寫其豪興,亦寫出草窗與友人唱和,樂此不疲之致高情濃。

上片依四季時序爲草窗寫照,下片則從書畫音樂再作映襯。“彩扇舊題煙雨外”。草窗爲彩扇題詩,那扇面上的墨跡乃與空中的煙雨相映成趣。這一意象營造可謂妙極,正是詞中有畫,畫中有詩。煙雨可作春雨解,但作秋雨解,尤妙。如此則無形之中補足了上片所未寫及之秋景,以虛補實,使上下片聯結更爲緊密。此句是寫草窗藝術生活中書畫之一側面。此句是以寫意之筆,作真實寫照。“玉簫新譜燕鶯中”,轉寫草窗嫺於音樂 ,移宮換羽,每有新詞,輒付諸管絃,被諸女兒歌喉,極爲美聽。此句是寫草窗藝術生活中音樂之一側面。此句亦是寫真。又,此二句對偶,上句舊字,下句新字,互見文義,更寫出草窗平生於琴書畫皆樂而有素。爲人清韻雅緻如此,宜其妙手所至 ,觸處自然生春。故結筆處總挽全篇雲:“闌干到處是春風 。”這一寫意之筆 ,確能寫出草窗之精神。清韻雅緻的主人公,所到之處,無不使人感到如沐春風。此是對人格品題之高度評價,亦寓於感性之形象描寫之中,結得餘韻無窮。

此詞品題草窗作詞的風格,其實是借重於描寫草窗爲人的風格 。以冬雪、春花、夏日、彩扇、玉簫、藝事等,描寫出其人之清韻雅緻,其詞之風格亦自可知。上下兩片互相映襯,遂使全詞呈現爲以四季時序爲經,以藝術生活側面爲緯的結構,全詞可看作時草窗爲人風格之一全幅整合之寫照。李彭老作此詞,不愧爲草窗知音。

浣溪沙14

古詩帶拼音版

huàn xī shā

yī xiàng nián guāng yǒu xiàn shēn , děng xián lí bié yì xiāo hún 。jiǔ yán gē xí mò cí pín 。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閒離別易銷魂。酒筵歌席莫辭頻。

mǎn mù shān hé kōng niàn yuǎn , luò huā fēng yǔ gēng shāng chūn 。bù rú lián qǔ yǎn qián rén 。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古詩翻譯

片刻的時光,有限的生命,宛若江水東流,一去不返,深感悲傷。於是,頻繁的聚會,借酒消愁,對酒當歌,及時行樂,聊慰此有限之身。

若是登臨之際,放眼遼闊河山,突然懷思遠別的親友;就算是獨處家中,看到風雨吹落了繁花,更令人感傷春光易逝。不如在酒宴上,好好愛憐眼前的人。

古詩賞析

《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是北宋詞人晏殊所作。這是一首傷別之作,嘆人生有限,抒寫離情別緒,所表現的及時行樂的思想,反映出詞人的無奈與灑脫。全詞在章法結構上下關合:下片“滿目”句照應上片次句,因離別而念遠;“落花”句照應上片首句,因慨嘆人生短暫而傷春。結句借用《會真記》中的詩句,即轉即收。全詞一改詞人的閒雅之風,取景闊大,筆力雄厚,深沉而溫婉,別具一格。

浣溪沙15

浣溪沙·伏雨朝寒愁不勝

伏雨朝寒愁不勝,那能還傍杏花行。去年高摘鬥輕盈。

漫惹爐煙雙袖紫,空將酒暈一衫青。人間何處問多情。

翻譯

這連綿不斷的雨如同剪不斷的哀愁,依稀記得去年我們到杏花園遊玩,還一起攀上枝頭摘取花枝,比賽誰最輕盈利落。

香爐中的薰煙輕輕地縈繞,雙袖在爐火映照中泛着紫紅的顏色,身着青衫而臉上脹紅了酒暈。人間何其廣大,竟然還是無處尋覓、亦無處寄託那一份多情。

註釋

伏雨:指連綿不斷的雨。

高摘:攀高折花。

鬥輕盈:與同伴比賽看誰的動作更迅捷輕快。輕盈,多用以形容女子體態的輕快、靈活。

爐煙:香爐中的薰煙。

酒暈:喝完酒後臉上泛起的紅暈。

創作背景

在這一年,納蘭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位女子離開了人間。在以後的悼亡詩詞中,他浸着淚水的墨筆一再流露出哀婉悽楚的不盡相思之情和悵然若失的懷念心緒。他在一首《沁園春》中寫道: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月,觸緒還傷。

賞析

這是一首相思之作,卻不同於那種甜蜜憧憬的懷想,亦不是刻骨銘心的感念。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首小令,那麼非此二字莫可當得:闌珊。

所謂“那能還傍杏花行。去年高摘鬥輕盈”,正是“春花秋月,觸緒還傷”的另一番寫照。當年他曾和她一起攀上杏樹枝頭摘取花枝,比賽誰最輕盈利落,而今的杏花春雨一如往昔,而佳人已逝,以至於唯恐再見到杏花,觸動自己的傷心事。睹物傷情,算是中國詩歌由來已久的傳統。

轉到下片,出現一組精工的對句:“漫惹爐煙雙袖紫,空將酒暈一衫青。”這兩句解釋出來,就是薰爐上的煙氣輕輕縈繞,雙袖在爐火中映出紫紅的顏色,身着青衫而臉上泛出了酒暈。句中一個“漫惹”,一個“空將”,極寫無聊之態。這裏納蘭彷彿是說,我現在多麼無趣啊,恍恍惚惚,呆呆地烤着爐火,飲着乏味的酒,忽忽悠悠就醉了,我也不知是爲了什麼,我也不知要做什麼。

尾句,作者捨棄了一切描寫與對仗,平平呵出:人間何處問多情。以人間之廣大,竟然還是無處尋覓、亦無處寄託那一份多情。看似平淡的一句話,卻實已把天地逼仄到了極處。這正是“誰念西風獨自涼”的境界,西風遍吹,而獨有我感到了深深的涼意。天地廣大,而唯有我心懷迂曲,無處排遣,無處寄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