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那眼井經典散文

每當涉入記憶的長河中,那些點點碎碎的往事總是踩着我的思緒滴落於那個朝思夢想的地方,連綿不斷的祁連山脈、參差不齊的村莊、彎彎曲曲的小巷、縱橫林立的白楊、小渠嘩嘩的流水、生於斯長於斯的那羣孩童,還有那一年四季飄在天空的裊裊炊煙……

家鄉的那眼井經典散文

在我的家鄉有一條橫穿南北長約五公里的小河,小時候村裏人都叫它宋家河,靠村中央的河牀邊有一眼井,不知道它掘於何時,深有十幾丈,用石塊從井底砌落至井口,那些石頭的表面圓潤光滑,泛着黯淡青色的光,表明年代已久,井口鑲嵌着用杏木製作的長寬約爲一米多的方形井框,四條木框上都有數量不同深淺不一用繩子摩擦而成的凹槽,明亮光滑,井的不遠處有一條長約十多米的白楊樹掏去樹心而製作的木槽,木槽並看不出鑿痕,不知是用什麼技術掏制而成,它是用來飲牲口的,槽內倒入井水,不管多少那股水就如深長的牛舌頭,水頭總是跑到那頭然後在轉身回來,鋪滿槽底,那水清澈的宛如小孩子的眼睛,沒有一絲雜質。村裏的人畜吃水都要到這口井裏打水,說起打水必然會有水桶,那時沒有鐵製的水桶,村裏人家家都有兩隻木桶(古浪方言:?桶子),是用松木而做,將松木鋸成寬十公分左右、長一米左右,用熬膠粘接成圓形,下邊用木板做底,再用兩三個鐵圈而箍,桶的上沿有對稱的高於木桶的把子,兩個把子中間穿於木棒,挑水時將扁擔的鐵鉤掛與木棒中間的鐵環,如果大人不在孩子們就要去擡水,到了井前等村裏的大人來挑水時,他們不用你下話求情,都會自覺地將孩子們的水桶打滿,先讓他們擡水走。那個時候全村三百多人口和生產隊的牲畜都用這口井裏的水,井水從來沒幹過,清的無色,挑上水桶行走時水只在木桶中晃盪,若走的`快點那些因震盪溢出的水花將那條小路散的溼漉漉的。若遇炎炎夏日,村裏的大人小孩渴了將嘴伸入木桶中美美地喝幾口,清涼甘甜,從來不覺得肚子痛,冬天若遇雪天,這條擔水的小路總是被人們掃的乾乾淨淨。

村裏的土地灌溉全是靠老天幫忙,雨水多莊稼就好,反之收成必減,但人畜的飲水從來沒有斷過……

爺爺最喜歡飲用這口井水熬成的茶,冬天奶奶早早地起來,用一個茶缸舀半缸子水,放入一小塊磚茶,搭在炕上的火盆爐子上,一會兒茶水“咕咚咕咚”開了,接二連三地冒着大大的水泡,煮一會兒奶奶便拿起舀水勺從水缸裏舀一點水再添至茶缸中,直到茶缸水變得淡黃滿屋子飄滿茶的香味兒時,奶奶就會端起茶缸,拿一根筷子閉住茶葉,將茶水慢慢倒入碗中,此時爺爺已洗漱完畢,上炕盤腿而坐,用右手捋一下鬍子,便端起青花瓷碗“噓噓”喝起茶來,我躺在被窩裏聽着這“噓噓”的喝茶聲,總感覺很香很香,奶奶看看我就叫着我的小名兒說:你也想喝?我不說話奶奶即刻領會,拿來一個小瓷碗碗倒入半碗茶,我立馬翻起來端起小瓷碗喝幾口,剛開始覺得這那裏是茶,就是藥!就讓奶奶在茶水裏調點黑糖,爺爺接着說:喝茶不要調糖!那時我就想爺爺怕我喝了他的糖,捨不得而已!爺爺說喝茶還不能大口大口地喝,要慢慢地用小口喝,我便慢慢嚥下幾口頓覺口中青澀,碗口飄着嫋嫋淡淡的馨香,任清清淺淺的苦澀在舌間盪漾開來,充溢齒喉.之後深吸一口氣,餘香滿脣,似乎在肺腑間蔓延開來,滌盡了一切的疲憊彷彿醉了,朦朧中久久不願甩開這種感覺,後來才知道這叫“品茶”,我的品茶經歷自打那時開始至今不輟,所以茶癮很大,品茶也從來不調糖,因爲糖會攪去茶味,爺爺說的對極了……

爺爺喝完茶隨便吃幾口便匆匆出門離家至一公里多的生產隊園子裏幹活,因爲爺爺是看園子的,花甲之年的爺爺走路很快,有時我跟在後面幾乎小跑才能和他“並駕齊驅”,不管是冬天還是夏天,爺爺總有忙不完的活,至今想起是不是那就是茶的功效?一大家子所有能掙工分的人都出門了,這時奶奶便從水缸中舀出一大盆水放在院子當中,邁着那雙小腳走到雞籠前將十幾只雞放出,“啁啁啁……”,大聲地叫幾聲,那羣雞“撲棱棱”直撲水盆,一隻只擠着將喙放入水中,呷幾口便擡起頭喙一張一合,似乎也在品嚐着甘甜的美味,一回兒便將食道里滾動的水嚥下肚中,那些雞各個長得體肥膘壯,特別是那些紅公雞毛髮賊亮賊亮,雞冠碩大敦厚紅中帶紫,每逢傳統的節日家裏總要殺兩隻犒勞家人,肉質香嫩可口,奶奶說雞飲水就用井水最好,雞不生病且能長大肉好吃,那些雞毛奶奶收拾好便紮了撣子,雞毛多了扎幾個撣子還要送給親戚們,如今再也吃不到那個時候那種味道的雞肉了……

一晃眼五十多年過去了,歲月已將那口井填平,亦將我的記憶深深地填在了那眼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