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散文

歲月滄桑,人到中年,故鄉在夢鄉漸行漸遠,許多記憶愈來愈模糊,唯村中那口老井,和井邊的故事,依然光鮮如初,常常浮現眼前,勾起美好的記憶,忘卻不了。

古井散文

老井的歷史悠久。那棵老樹下的古井,建於何時,已無從考證。聽父親講,井的年齡比爺爺還大。老井位於村子正中,呈圓形,井深七八丈,用石磚砌成,井口長滿了青苔。老井斜臥一棵古槐之下,顯得安逸,滋潤,淡靜,深邃,像一隻守望故鄉的眸子,深情而邈遠。井臺上,用兩根呈十字的圓木交叉挺起一個木製的軲轆,前面插上一根半弓形的把兒,一根長長的繩子拴着鐵質的鉤子環,繫住木桶或鐵桶的桶攀,把水絞上來。

老井的水源豐潤。古井打出的水清冽純淨,有如泉水般的甘甜,在四鄰八鄉非常有名。它旱天不枯,雨天不澇,無論春夏秋冬,風雪雨霜,清清甜甜,像一位青春永駐的母親,滋養着村裏的一輩又一輩。而最難忘的是,是打水的情景。前來打水的人要雙腿叉開,前腿弓起,後腿蹬地,雙手握住軲轆把做圓心搖動,任憑那井繩在軲轆上有規則地做圓圈纏繞。老井就吱吱嘎嘎地吟唱,聲音低沉、古老、悠長,猶如一支百唱不厭的老歌謠。當水桶被提升到井口時,就得騰出一隻手按住它的脊骨,拉到井沿上。而這時,辛勞後的輕快,連同從井裏絞上來的一桶水,一份清爽,一種喜悅,滲入肺腑,沁人心脾。

老井的身邊充滿歡樂。井臺是鄉親們溝通交流的最佳場所,特別是收工後和傍晚的時候,來擔水的人就特別多,吱吱扭扭的扁擔聲,撲踏撲踏的腳步聲,至今叩打着我記憶的門扉。打水的人們非常有秩序,壯的謙讓弱的,男的謙讓女的,遇上力氣小的,就有力氣大的過來幫忙搖轆轆。更多的人在等待的時候,放下肩上的擔子,一屁股兒坐在架在兩隻桶上的扁擔(棍子)上,從褲兜裏掏出紙和旱菸,用手捋着,就卷一支菸,也順便友好地捏一撮菸葉,送給沒帶煙的人。於是鄉鄰們一邊逍遙地吞雲吐霧,一邊拉着家常講着故事,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愜意的笑聲總在井邊盪漾。一切疲勞和煩惱在這裏煙消雲散……此時,牛羊沐浴着夕陽的輝光,慢慢悠悠地回來了,暢飲着井旁木槽裏清淨的水,安逸舒適。

古井旁是孩童的樂園。小時候,村上沒有文化廣場,大多數人家裏沒有電視,鄉村的文化生活十分單調。大人喜歡往老井旁湊熱鬧,小孩子們便像“攆腳狗”“跟屁蟲”一樣,跟着大人身後來了,在老井旁追逐,在老井旁嬉戲,在老井旁打鬧,沉寂的老井邊頓時人聲鼎沸,童年更多的'歡樂連同老井定的深處。孩子總是頑皮的,瘋夠了,好奇心油然而生,總想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探下身子地往下瞧那深不見底的井。這時,就有人喊道:“用井水照臉蛋兒,會被吸走小孩的魂!”嚇得小孩吐下舌頭,扮個鬼臉,一鬨而散。後來才明白,別看大人們忙着閒聊,心還操在孩子們身上,擔心孩子掉到井裏,編出的瞎話哩!

古井是非常神奇的。母親說:這口井水得到了仙人點化,施了金丹,用別村的井水做成的豆腐就不行,就沒有那麼清香。是啊!井水不但水軟、水綿、甘甜可口,而且把我們全村人養育得年輕人活力四射,老年人面帶紅光,小孩子個個健壯,大姑娘們個個靚麗俊美。在方圓幾十裏,我們村子出的人才據說是最多的,有院士,有將軍,有作家,有黨和政府的優秀幹部,老人們都說,那是有淵源的,都是喝着古井的水長大的。如今,隨着時代的變遷,村裏用上了自來水。那口老井也完成了它的使命,漸漸被冷落了,沒有了昔日門庭若市的繁華。 後來,老井被歲月的風沙塵土湮沒了,只剩下一片蒿草在微風下搖曳。但比別處的蒿草長得豐茂,綠了又黃,黃了又綠,年年月月,生生不息,昭示着一種頑強的生命力。

老井終究是要消失的了,可那井旁淳樸的鄉情永遠在我生命的長河裏流淌;夢中那吱嘎叮噹聲,彷彿就是老井的水,永遠在我的血管裏奔涌。記憶雖已泛黃,但仍厚重。夢中任然依稀聽到井臺邊的笑聲,依然可見鄉親們一圈一圈搖着軲轆的情景,小夥伴嬉戲的畫面。

故鄉、親人、老井永遠在我生命裏。